夜幕降臨,陰雲摭月,雲霧山脈遠遠望有如被裹上一層黑色的外衣,飄浮山間的白色濃霧也被略帶幾絲涼爽的山風吹的越見稀薄,獵戶村中也恢復了夜晚中應有的寧靜。
突然,隨著兩聲極其微小的破空風聲,村頭兩排古槐枝葉婆娑作響,眨眼間憑空降下兩道如鬼魅般黑色人影,在槐樹枝尖處如蜻蜓點水般微一駐足,巡視一圈四周後,便悄無聲息地幽靈般的一起向獵戶村里飄去。
茅屋臥床上,小鐵蛋今晚翻來覆去久久不能入睡,獵犬‘大黃’閉目趴臥在他身旁,這狗兒可是除了隨孫大壯出獵外,再就和鐵蛋一直形影不離的。
回放著白天接連發生的一件件怪事,鐵蛋小腦袋里不由得涌起一股莫名的興奮,他知道,那個老和尚絕不是個普通人物,應該絕不是什麼壞人,能把他偌大身板毒成那樣,出手之人想必更是個厲害角色,會是什麼人呢?還有陳老爹那簡直能令人起死回生的碧綠丹丸,自己以前從來沒听他提起過,要知道,他鐵蛋可是從小就是陳老爹家的常客呀!
一樁樁一件件都讓鐵蛋覺的極為好奇,估計就是想上一宿也不能參透這其中玄機了。
突然,身旁合眼側臥似已睡熟的大黃雙耳猛地豎起,好像是听到屋外有什麼響動,而與此同時,小鐵蛋也真切的感應到兩股奇怪陌生的氣息,氣息好像很是陰森邪惡、讓人心頭頓時涌起些許不安,這一人一畜竟是在同一時刻察覺到了自家院中的異樣。
「應該在這里停留過,我還能嗅出那老兒殘留下的氣息。」
剛剛飄進村內的兩道鬼魅黑影此時已在孫家小院內化成了兩道黑袍怪影,正在仔細探查尋找著什麼,這陰冷聲音正是從其中一人口中發出,聲音飄忽不定,尤其是尾音竟拖的好長好長。
「沒錯,老家伙氣息越來越弱,具體方位倒是不好判斷,不出意外,應該是九幽鬼符的毒讓他快撐不住了,嘿嘿!」
另一黑袍人的回聲依舊陰冷,嘿嘿聲听起來有如惡鬼哭泣,讓人不寒而栗。
「咯吱」一聲,茅屋柴門半推,露出一道狹小細縫,一顆小黑頭強行蹭了出來,幾乎就在鐵蛋探出頭的一剎那,兩名黑袍人已經有所覺察,只一下微晃,兩道黑影便聲息全無地飄出院外。
模糊間,確見有兩道黑色殘影一閃而逝,鐵蛋極為肯定自己感知力的準確強悍,猛一用力,屋門被強行撞開,獵犬大黃「汪汪」幾聲吠叫,如離弦之箭猛地射出,嗅著黑影殘留下的氣味狂追而去,拎起小獵叉,鐵蛋瞄著獵犬大黃遠去的後影,毫不猶豫隨後跟上。
听到獵犬狂吠,孫大壯慌忙從里屋奔出,看著寶貝兒子已經在夜色中消失遠去不覺心中暗暗叫苦,這個寶貝天生是個惹禍精,人長的小,可膽子比誰都大,也來不及多想,從屋里抓起鋼叉弓箭瞅準方向從後追來,等鐵蛋娘和左鄰右舍其他村民出屋查問時,人家父子倆早就沒影了。
山里野獸經常出沒,尤其晚上尤甚,獵戶村中每一家對這黑夜的聲響都極為敏感,另外,獵戶村數年來人人尚武,雖不行走江湖但功夫底子都是不弱,就說鐵蛋這只有十二歲年紀的孩童,小小身軀里也蘊藏著驚人能量,若是跑到熱鬧都市里,找個普通成人比劃比劃也未必落敗。
從小練功夫不說,這小鐵蛋身上可藏了個驚天小秘密,他的敏銳感知力可是隨著年齡增長越來越強悍,絕非夸大其辭,去年冬天,剛滿十一歲的小家伙就預感到村外好像來了一群山野餓狼,要不是孫大壯提前讓村民小心提防,估計村民們今年開春可就不好過活!鐵蛋覺得自己這種神奇感知力,在身處險境或面臨死亡時更為強烈準確,而孫大壯對兒子的這種奇異手段卻並不在意,也很少對別人提起。
注意傾听和辨別著大黃吠叫的方位,順著山坡走勢,鐵蛋七拐八歪追出好遠,他身後孫大壯靠著身高腿長大步如飛趕上。
「鐵蛋,是什麼野獸?」孫大壯湊到半蹲在前面的鐵蛋身旁出聲詢問,順手從背後取下彎弓搭上一支羽箭。
「不是野獸,我感覺好像是兩個人,兩個半死不活的人。」
「胡說,半死不活的人行動能如此迅速嗎?」孫大壯听到兒子的話不禁出聲斥責,鐵蛋這孩子有時候總神神叨叨的,說話總是那麼不著邊際。
四周圍漆黑如墨,回頭再也看不見獵戶村落的所在了,大黃的叫聲突然听不到了,孫大壯拉住鐵蛋放慢腳步心中躊躕,大黃是他一手教出來的良種獵犬,出獵時絕對是個必不可少的好幫手,遇到情況是知道和主人隨時保持聯系的,而現在竟然不再發聲,難道是遭了暗算?如若如此,那麼對方定非簡單人物,自己正值壯年,身上也有些功夫,再向前與之一搏卻是不怕,可鐵蛋他
「怎麼,讓瘋狗追咬我們這麼遠,現在還想走嗎,嘿嘿」
忽然,一個陰森淒冷的聲音不知從什麼地方傳來,听上去極為恐怖駭人,尾間拉的極長。
察覺不出說話人的方位,孫大壯腦袋有些發蒙,連忙從懷中掏出火折子一晃點燃,平日打獵,他與村民們穿山過澗也見過些場面,但那都是白天出行,今天爺倆黑夜里如同撞鬼的陣仗卻是頭一遭遇到。
借著火折子微弱之光,孫大壯強提丹田氣壯著膽子向黑暗中大喝一聲︰「無恥之徒,別裝神弄鬼,嚇唬孩子算什麼本事,有種的現身一會。」
「怎麼,你,看不到我嗎,我一直都在你的身後啊!」
聞言,孫大壯心下大驚,頓時鬢角下汗,慌忙伸手將鐵蛋拉過,身子猛地前竄,眼角余光掃向身後,火折子同時被風吹滅,身後空空如一團漆黑。
「啊哈哈,嘿嘿,啊哈哈,嘿嘿,嘿嘿」黑暗中連續傳出一串極為刺耳的怪笑聲音。
「在那兒。」
躲在孫大壯臂彎之下的鐵蛋忽然小手猛地指向西北方向一棵楓樹,六神無主的孫大壯,此時根本無瑕去想兒子指出方向是否準確,狩獵用的鋼叉甩手擲出,「嗖」的一聲,帶著破空風聲向西北方向楓樹下猛戳。
平時,以孫大壯這樣的擲法就是幾百斤大獸也必受重傷,可如今耳輪中,只听到「嗯」的一聲輕微悶哼,去勢甚疾的鋼叉卻莫名其妙地滯停在半空。
「咦,奇怪,一個孩子怎麼可能識破我的隱身術。」
一個陰冷的聲音里深為驚異,隨後,父子倆西北東北方向同時現出兩道黑影,夜色濃黑,孫大壯根本看不清兩道黑影的容貌,可小鐵蛋卻皺了下眉,分明察覺出兩道黑影的異樣。
西北方的黑袍人此刻單臂伸在半空,手中緊握著孫大壯擲去的鋼叉,目光卻直視著鐵蛋。距離二十米左右的距離,孫大壯感覺今天真是遇上了魔鬼,顧不上其他,雙手並用左右開弓連續射出羽箭,可無論他如何用力,不知為何,那些羽箭都在將要射中對方時悄無生息的自動落地,兩個方向的黑袍怪人漸漸慢慢靠攏,他們的腳似乎都在地面上飄浮著,行動起來讓人感到莫名的詭異。
鐵蛋一把從孫大壯手里接過火折子快速燃起,心里琢磨︰如果真是鬼的話,應該總有些忌憚光亮才對。
「小崽子,快說,你是如何識破我的法術的。」西北黑袍人陰森冰冷的問話這次直接向鐵蛋發出。
長年的捕獵經驗,孫大壯知道此時此刻,現在父子二人的情況只有一種選擇,那就是逃,能多快就跑多快,玩命的逃之夭夭,現在也只有祈禱上蒼保佑他們靠地形熟悉爭取逃生的份了。
心念至此,孫大壯把手中彎弓狠狠的向已經幾乎並排襲來的黑袍人猛擲,另一手把鐵蛋一下夾起,就想轉身順山坡一滑而下。
而恰恰就在此千鈞一發之際,兩個黑袍人之間的情形卻突然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原來,西北黑袍人從現身以來一直關注著鐵蛋,光顧著向他父子逼近質詢,沒有想到也未曾留意身旁伙伴氣息發生了變化,等對方臨近身側再察覺卻為時已晚,轉頭驚詫之際,尚來不及吐出一字,卻已被東北方向黑袍人猛出一掌狠狠地印在頭顱之上,他腦門上閃過一道光亮立時不能再動,東北黑袍人隨後一掌,「啪嚓」一聲脆響,西袍黑袍人的頭顱四散粉碎。
西北黑袍身形當即委頓于地不成模樣,一縷黑氣從空蕩蕩的黑袍領口處疾向上竄出,可東北黑袍人此時卻手下絕不留情,雙掌立于胸前快速結印對準黑氣猛然揮出,雙掌雙臂上這一次竟泛起一片金光,再看那縷黑氣被此一擊一下憑空消失。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孫大壯一時間傻在了當場,而被他夾在腋下的鐵蛋卻是憋的難受,氣都快喘不上來了。東北黑袍人連番兩次出手也似乎耗損太過,收回雙掌的同時不由的張嘴一口鮮血便噴了出來,寬大的黑袍裹在他身上竟是有些短小,風過處吹卷起黑袍下襟,鐵蛋的小眼楮不由一亮。
那黑袍里面的大腿下截卻是沒穿褲子,再往上看就連孫大壯也立即認出了那曾是自己的肥大褲子。
爺倆個不由得同時驚呼出聲︰「是老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