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海峰金蟬觀正廳,時間在這一刻好像已經靜止,玄恩、玉磯眾人一齊望向椅上端坐的冰雪美人。
玉靈真人一雙美目正看著孫天蘊黝黑可愛的面龐,如玉俏臉上卻依然是古波不驚。
意外,完全出乎聖劍門這些師兄弟的意料,數十載,玉靈子一直是他們心中敬慕的仙女,稍加冒犯如同對神的褻瀆,不敢不佩服孫天蘊的勇氣,這小小年紀,認師傅就到如此明目張膽。
「孩子,她,玉靈師妹,她,她是從來不收徒弟的。」角落中響起一個渾厚滯澀聲音。
不亞于孫天蘊帶給大家的震憾,這次就連那位冰美人也不由得側目向身旁觀看,看著那位多年來都很少發言的大師兄玉泉。玉泉真人自己也弄不清是什麼狀況,讓眾人看的臉上竟然有些漲紅,尤其是被玉靈真人眼波掃中,魁梧身形竟然有些戰栗。
聖劍門上代掌門清虛共收弟子九人,不論年歲大小,只以入門時間先後排序,這其中,玉靈真人無論怎麼說也是入門最晚,年齡最小的一個。
她俗家姓邢,雙字如霜,八歲被清虛道長,雲游從外帶回雲霧山,賜道號玉靈。小姑娘非但天生麗質而且智慧絕倫,十八歲便在本門功法競賽中力挫同輩師兄弟一舉奪魁。本來,聖劍門內女弟子不多且資質平庸,平時地位就要遜色于男弟子幾分,而玉靈子卻用實力改變了這種狀態。
玉靈子生性好靜、喜歡獨居,除修習本門功法外,少與同門接觸交往。她美艷絕倫又孤傲冰冷,無疑成為聖劍門所有男弟子的仙侶春夢,每個人都想方設法的與她接近,夢寐以求能與她多相處片刻。可事與願違,玉靈子好像真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九天仙女,斷絕了七情六欲一般,對眾家**皆是置之不睬。當然,七大門派中也不乏有勇氣可嘉、聞訊而至主動示愛的青年俊杰,結果多半不是變成殘廢,就是灰頭土臉逃命離開,所以修真界暗地里都叫她‘冰美人’。
轉眼四十余載過去,當年瘋狂追逐她的熱血少年如今都已心灰意冷,披上襟袍做起各自門派的掌門、長老、晚輩子弟的師傅,可玉靈子卻仍是我行我素、獨居于聖劍門九峰之一的玉女峰上。她向來不收徒也不授徒,以致于聖劍門後代弟子中有很多人根本就不知道,聖劍門里還有這麼一位師尊存在。
不知是她修習功法玄妙可以駐顏呢,還是早年得過什麼奇遇,幾十載過去,如今看上去仍如十**歲的美艷少女,容顏沒有絲毫衰老改變,要不是今日迎客鐘響,就連玉磯等幾人平日也少見其美顏。
「啊,對呀,孩子,不要異想天開了,玉靈師妹是從不收弟子的,你還是拜我為師吧。」
玉頂真人走到孫天蘊身前,喜笑顏開的看著黑小子,聲音這次竟出奇的溫柔。
「玉靈師妹不收,也輪不到你啊,脾氣一上來被你修理,早晚還不變成殘廢。」
「怎麼,跟著你就行了,難不成你的功.法比我高強嗎?」
玉松和玉頂兩個家伙又開始對掐,只吵的眾人耳根不得清靜。
「玉松、玉頂,兩位師弟且莫胡鬧,玄恩師兄在此,你們成何體統。」
玉磯真人身為掌門,看著兩位寶貝師弟當著玄恩老和尚的面,打的不可開交實在感覺面上無光,不得已出言訓斥了一聲,接著彎下腰,笑著對孫天蘊繼續說道。
「孩子,你指的那位神仙前輩是不收弟子的,要認師傅,我看還是」
「慢著。」
清冷聲音傳來,有如幽谷蘭香,蕩人心魄。一直端坐靜若冰雕的玉靈子竟然緩緩站起身形。
「你要認我為師嗎?」話是說給指著她的小天蘊的,玉磯幾人好生失望。
「是的,求神仙,神仙姐姐收下我吧。」
不知為何,小家伙在說到神仙後面‘前輩’二字時,突然改口變成了‘姐姐’,接著‘撲通’一聲跪在玉靈子面前,這次可是磕起了響頭。
一次次的震憾擾亂著聖劍門男修真者的神經,就連沉穩有度的玉磯掌門驚愕之余,也忘了顧及身份月兌口發出一句疑問。
「怎麼,玉靈師妹,難道你打算」
並不理會其他人,玉靈子慢步來到孫天蘊身前,俯身伸出玉手端起黑小子的小臉兒,四目相視,兩對漆黑眸子中竟然有著驚人相似的清澈。
「答應我一個條件,收你為徒。」簡簡單單的幾個字,清晰可聞,玉靈身邊的同門們胸膛如遭重擊,一時間都呆成木雕。
幾十年來,這位冰冷美艷的玉靈子,頭一次在眾人面前和一個異性如此親近,即便只是一個十一二歲的男孩子,也讓都是一大把年紀的玉磯幾人心中不覺升起妒火。
「行,什麼條件,我都答應。」小天蘊的回話很是干脆,不帶絲毫猶豫。
「玄恩大師身中符毒,命在旦夕,只有你的鮮血才能救他,需要很多血,救了他,你可能就沒命了,你願意嗎?」
冰美人雖然外表看上去高傲冷漠、視左右如無人,但頭腦卻最是聰明,心思也最為縝密。古籍記載,玉泉靈果結于玉泉靈芝之芯,靈芝已本是解毒聖藥,照此推算,靈果之功效必定強勝其數倍。孫天蘊幼服靈果,如今玉泉靈精應該早已融入其血液,那麼黑小子的血完全可以解去老和尚身上的符毒。但有一樣,此子尚未成年,體內血液能有幾何,如要救治比他胖大數倍的玄恩,恐怕性命堪憂。
不知為何,玉靈子從第一眼看見這個黑小子,心中就涌起一種異樣感覺,不知是喜愛還是投緣,連她自己也弄不明白。看著他非認自己為師的倔強模樣,心中好笑又好氣,就是當年相同輩份的女同門也不敢如此放肆,更何況是個山野小子,正好借此機會挫挫他的銳氣,順便也測試一下他的心智。
「真的嗎,嗯,老神仙是好人,背我上山好危險他都不怕,老神仙要是死了,我也會很傷心,神仙姐姐收不收我當徒弟,我都是應該救他的。」
孫天蘊低垂著黑腦袋,嘟嗜囔囔說著,像是讓眾人听,又像是喃喃自語。
「來吧,用刀割吧,要是能救老神仙,我豁出去了。」
似乎是下定了決心,孫天蘊仰起小臉鼓起腮幫,迎上玉靈真人投來的目光,把兩只小手向她伸了過去。
聖劍門其他眾人,包括玉磯在內,都不得不暗自欽佩師妹的聰明睿智。這件事他們本來誰都應該可以想到,可就是光顧著考慮本派雪融功耗費功力這一層阻礙,卻都沒有尋思另闢蹊徑,單從這一點上看,玉靈師妹日後的成就便遠非他幾人能及。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此事萬萬不可,萬萬不可。」
玄恩和尚听見玉靈真人如此說法,連忙搖頭斷然拒絕。
「各位師弟師妹,此子天賜福緣,加以時日,必將是百余年來不多出的人材,日後降妖伏魔、任責重大,如單為老衲一垂死枯骨枉送性命,豈非造下無邊罪孽,此法斷不可行,斷不可行。」
老和尚玄恩向著玉磯諸人連連擺手,聲音中微帶顫動,可見說的全是肺月復真言。
「掌門師兄,請準許玉靈收孫天蘊為聖劍門玉女峰門徒。」
玉磯真人本想解勸玄恩和尚幾句,突見師妹玉靈子飄然拜于自己身前,不由得有些不知所措,待要伸手去攙卻又礙于男女之別,不攙卻又怎麼忍心受冰美人如此大禮一拜。
「玉靈師妹快起,你若想收下此子,愚兄焉有不允之理。」
「多謝掌門師兄。」玉靈子又是盈盈一拜,隨後站起面向玄恩和尚。
「玄恩師兄,孫天蘊現在已是我聖劍門玉女峰傳人,用他血液為你解毒已是我聖劍門派內私事,與師兄再無瓜葛。」
玉靈真人心思縝密,早已料到玄恩一代宗師必不肯采用此法,故先將孫天蘊收于門下,以此讓老和尚釋懷。
「還有,對于玉泉靈果,我們都只是听聞,其功效究竟如何尚在未知,玉靈但請師兄一試。」
「不可,不可,玉靈師妹此等恩德,老衲銘刻肺月復,只是這血解之法,恕難從命。」
玉磯幾人也上前勸解玄恩,只是老和尚說什麼也不答應,一時間,大廳里簡直亂成一團。
「哎,小子,你要干什麼。」
眾人正在紛亂之時,忽听玉松真人一聲斷喝。
原來,孫天蘊趁著他們爭論的空隙,矮小的身形悄悄移到了玉松真人放置佩劍的茶桌前,伸出小手把長劍從劍鞘抽出一尺來長,正在把小胳膊往劍上蹭去。孫天蘊本來加著十二分小心,在獵戶村里沒少干些偷偷模模的勾當,經驗不可算不豐富,結果還是被發現了。
小腦袋瓜里飛快的閃過一個念頭︰看來在神仙面前玩把戲,自己還女敕的很哪!
待到眾人上前阻止為時已晚,玉松偑劍何等鋒利,不過被劍刃輕輕擦過,孫天蘊小胳膊便現出一條將近寸深的血口,鮮紅的女敕血成股涌出。
玉松真人一聲暴喝,不經意間卻暗含功力,孫天蘊小小孩童如何經受得起,腦袋‘嗡’一聲被震暈了過去,手里本來想接自己鮮血的茶碗翻到地上摔個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