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頭山頂,玄真教觀外,人聲鼎沸、場面混亂,幾派修真弟子都涌擠到廣場中央,不約而同地向空中指指點點著,驚呼聲叫喊聲此起彼伏,有幾個膽大的,干脆騰身飛起,直接沖向半空中的那條銀白活物。
「快看,好像是條龍,天哪,太不可思議了,原來龍竟然真的存在!」
「是啊,師兄弟們,看到沒有,那條龍是銀白色的,真漂亮,哇」
「哎,哎,我看有問題,你說,它一直在空中盤.旋,根本沒有離開的意思,如果是真的龍,怎麼可能這樣呢?」
廣場上各派弟子越聚越多,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語,亂哄哄一片。
大殿之內,六派修真者把目光都聚向門口,想一睹那位聖劍門新掌門的風采,可等了半天,卻只听到殿外人聲越來越嘈雜,實在不明究竟。
玄真教掌門悟塵道人再難穩坐,向上與玄慈方丈打聲招呼,也不管其他幾派有何反應,帶著四位師弟迎出殿外,他作為東道主,可不想在任何派系面前失了禮數。
殿外駐足,悟塵剛欲舉目四顧,迎面卻有一名報事弟子慌慌張張跑來。
「掌門,快,快看。」
「慢慢說,慌慌張張成何體統!」
伸手止住來人,悟塵道人臉色不悅,諸派齊聚白頭山,本教弟子如果行事再過魯莽,豈非惹人恥笑。
「快看,幾位師尊你們快看,哪,天上,看到了吧,有一條銀龍。」
報事弟子一向口齒伶俐,可現在可能是太過激動,回話時一下成了結巴。
「你說什麼?」悟塵和四位師弟都是一聲驚呼。
此時,菩提寺、赤焰宮等幾派掌門也已陸續跟出,听他們對話都是極為震驚。
龍,那應該只是一種上古傳說,在人間界怎麼可能真的存在?不過,當他們抬頭向上觀望時,眼前的事實由不得他們不信,半空中正有一條來銀白活物回盤.旋舞動,正如弟子所說,那模樣分明就是傳說中的蛟龍。
此時,飛到半空的那幾名弟子心情興奮而忐忑,距離銀龍還有十幾丈距離,可是誰也不敢再向前了。
眼前確是一條銀龍,長約四五十丈還不止,形若長腳的巨蟒,龍身有房屋柱梁般粗細、長滿了簸箕大小的銀白鱗片,頭生雙角、腮齶碧須,目若明燈暴閃精光,兩條丈長的龍須在鼻翼兩側不停晃動,時不時張開的血盆巨口中,鋒牙血舌清晰可見。
「龍,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龍嗎?」
「哇,好威猛、好嚇人哪!」
「這麼粗、這麼長啊!」
這幾名弟子看的眼楮都直了,大張嘴巴想不起閉合,似乎下巴就要掉下,人類在這種真實存在的上古珍獸面前顯的太過渺小了,幾人同時發出一陣唏噓,不自覺地有些戰戰心驚。
雖然對空中銀龍也很驚奇,但這些修真界的派主宗師畢竟定力超常,絕不會如普通弟子們一樣狂熱,悟塵道人向上看了一眼,然後依舊收回目光,開始掃望四周,尋找那位聖劍門掌門。
「我來了,各位前輩,小子這廂有禮了。」
圍觀銀龍的幾名弟子眼前突然一花,只覺一縷金光從身旁眨眼閃過,沒人看清也沒人敢確定,就是感覺剛才好像是有條人影從那銀龍脊背向下方疾射。
悟塵眾人只覺眼前一晃,驀地金光繚繞,金光包裹中不知從何方突然降下一名健碩少年,長身玉立,氣度非凡,古銅臉龐、五官俊美,目若寒星、攝人心魂,背後兩翅金色氣翼時隱時現、光華繚繞,雙肩左右斜背兩把利刃、色分赤金純白,看年紀,十七八歲,眉宇間卻透出一股與年齡極不相稱的逼人英氣,此時站于眾人面前卻是神清氣爽、穩若泰山。
「孫天蘊,難道他就是孫天蘊,好英俊的小子!」
「沒搞錯吧,玉磯子把掌門讓給了這個孩子?」
「是啊,也就十七八歲,太小了吧!」
悟塵身後諸派掌門宗主中也已經傳出七嘴八舌的竊竊私語。
「諸位前輩,後學孫天蘊給大家見禮,聖劍門因事耽擱赴會來遲,有勞大家久候,小子心中甚為惶恐。」
孫天蘊此時已是一派掌門,言語措辭少不了一通咬文嚼字,絲毫不敢馬虎大意,為全禮數先向眾人躬身一揖,嘴上虛偽謙恭的同時心中有說不出的別扭。
「哎呀,孫掌門少年有為、謙恭懂禮,實屬難能可貴,貧道玄真教掌教悟塵稽首。」
悟塵道人單掌立于胸前,向孫天蘊躬還一禮,接著轉身幫他引薦介紹各派掌門宗主,但嘴上不說心里實在納悶︰這聖劍門搞什麼明堂,怎麼只有個小孩子掌門獨身到此,沒有其他人了嗎?
其實,寒月城地處蒙伽陸地西北,與雲霧山相距路途較遠,由聖劍門至此正常情況也需十日半月,這還只是指那些可以御空飛行的修真者,當然他們與凡人一樣路上也需幾日食宿耽擱。
此次會盟非比以往,關乎修真界、人間界兩界安危,情況異常緊急,為盡量能與六派共同進退一致對敵,也為了避免讓其他派系久候生疑,孫天蘊和玉頂、玉靈一路帶領弟子全力前行,可無奈此次聖劍門精英盡出、人數過百,門眾修為功力參差不齊,行動速度實難統一,另外因出發時間稍晚,想準時趕至白頭山已是希望渺茫。
為時間所迫,離開雲霧山後幾日,孫天蘊便和兩位師尊商議,與其眾人拼命趕路累的要死,還不如讓自己做點犧牲,先行輕裝上路,一來可以代表聖劍門提前到達寒月城完成與六派匯合重任,二來可以免去門中低修為弟子疲于奔路之苦。
玉頂真人和玉靈子也感覺這麼多人行走起來太過吃力,可听孫天蘊要獨自前往說什麼也不同意,畢竟少年如今已是一派掌門,讓他一人前去即使路上無事,可就一個光桿掌門代表聖劍門出席也讓人家笑話。
听師尊和孫天蘊各持己見、爭執不下,紅瞳女郎藍心桐心里不由得暗暗後悔,自己前些天把火羽鯤鴿放回悲苦幻空島可真是犯了一個大錯誤,要是有那巨鳥在,不能把這些人全帶走,最起碼也能駝走一半。
就這樣,聖劍門眾又一愁莫展的疾行兩日,最後晚間住宿歇息時,孫天蘊實在急的沒法了,干脆決定自己直接開溜,背著師傅、師伯單人獨上白頭山。
可也就在他有了想法還沒有付諸行動之時,突然察覺胸前伏羲八卦圖里開始出現一陣陣劇烈的搖晃波動,這讓孫天蘊吃驚非小,急忙往寶圖中注入靈識仔細察看,發現原來寶圖之內正有一團白氣在不停的膨脹翻滾,搞不清這是什麼狀況,孫天蘊決定去找老龍精問個明白。
自打從幻空島歸來,老龍精就消聲匿跡了,一點動靜都沒有,有時候孫天蘊都懷疑他是不是已經死了,可再看看身上的紋身仍在,也是這段時間事情多,接任掌門又忙著修煉,孫天蘊也真沒時間去理會那個靠吸自己靈氣存活的‘老吸血鬼’。
可今天有求于他,孫天蘊還是得耐著點性子,靈識在腦際接連呼喚數次,老龍精還無應答。少年不覺心中有氣,老家伙裝听不見,和自己捉迷藏,看我怎麼收拾你,孫天蘊解開衣襟,伸手就往肋下銀龍紋身處掐了一把,哎,入手處感覺皮膚滯澀的很,完全沒有了紋身冰涼的光滑。褪下上衣,孫天蘊仔細尋找,自已身上竟然再也找不到那道漂亮的銀龍紋身,這,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孫天蘊吃驚不小,可與此同時,胸前伏羲八卦圖中震蕩越發劇烈,連少年體內氣血也開始隨之翻騰。
‘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孫天蘊不覺一聲驚呼,他年紀雖小,但如今閱歷也算豐富,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奇異變化卻實在不明所以。
胸前伏羲八卦圖里動蕩越來越猛烈,孫天蘊渾身隨之開始不停的抖動,突然他的本體靈氣竟然如洪水倒灌般,瘋狂開始向寶圖中涌匯,寶圖融入自己肉身的八處陣眼就像八支吸血的觸角,不間斷的吸收著靈氣。
「媽.的,搞什麼,小爺雖然不缺靈氣可也架不住你這麼個吸法啊,老龍精,是不是你在坑我,快給我滾出來。」
孫天蘊腦海靈識放聲大罵,他感覺這百分之百是老龍精搞的鬼,當初自己就想過,說不上哪天這老東西翻了臉,很有可能就要了自己的小命,看來實打自己話上來了,哎呀,大鳥啊,你幫了我,可也坑了我呀!
其實這大半年來,孫天蘊集中精力刻苦修煉雪融神功,未曾有絲毫松懈,本體靈氣的精純程度已經連續數度飛躍,這讓他本人修為快速提升,但少年卻不知曉,除他本人還有一個受益者,那就是附在他體內老龍精的殘留丹嬰元神。
當初老龍精渡劫被擾,拼盡修為保住一絲微弱元神,碧楮金翅雕王舍死獻丹,讓他附在孫天蘊身上,雖然老龍精暫時沒有形神俱滅,但心中其實對前程毫無幻想,以他千年修為才殘留下的這麼一丁點元神靈氣,附在一個十多歲剛剛踏上修真路途的小孩子身上,能有什麼後果不用想也知道,要麼是小孩子修真無成,要不就是自己形神俱滅。至于雕王所說,那很可能只是一種遙不可及的夢想,根本就沒有什麼成功的希望。可接下來發生一系列的事情,讓老龍精發現自己錯了,而且錯的很嚴重,盡管他更希望這種錯可以永遠不停歇的犯下去。
即使是老龍精也沒想到玉泉丹果可以把孫天蘊的身體煉化的如此完美,少年本體靈氣一直充盈渾厚,而且靈氣境界也隨著修為的不斷提升而擴大改變,他保存的微弱元神一天天變的強壯,這讓老龍精異常興奮,他終于看到了自己修煉散仙的希望。
說到散仙,說白了就是修真者肉身被毀,轉向單獨修煉丹嬰元神,最後飛升仙界的另一條修真艱途,這條路比肉身修真更為艱險,而且和肉身成仙的修真者相比,在修為功力上都要遜色幾分,但卻是丹嬰元神飛升的唯一途徑。
孫天蘊從海外飄渺閣回到蒙伽陸地,修為陡增,老龍精的丹嬰元神也同時變的足夠強壯,于是,他開始修煉起一種上古龍族的煉氣法訣,名為‘蠶變重生訣’,一旦法訣練成,老龍精便會重塑實體元嬰。
孫天蘊被胸前伏羲八卦圖的劇烈搖晃折騰得氣血翻騰,渾身厲抖,而且本體靈氣還在不斷流失,少年開始還在用靈識咒罵不絕,可慢慢地渾身開始出現從未有過的乏力,連咒罵的力氣都沒有了,頭腦陣陣眩暈,最後竟然完全失去了知覺。
「小子,你醒醒,醒醒。」
不知道過了多久,孫天蘊被身邊一個滄桑低沉的聲音叫醒,感覺頭腦空空,少年就像做了一場惡夢,渾身酸疼,揉揉眼楮,慢慢睜開。
‘啊’的一聲,孫天蘊翻身坐起,嚇出一身冷汗。
「你,你,你是」
孫天蘊用手點指著,說話的嘴唇都有些發抖了,他從小膽大,可剛眼前這一幕太駭人了。
本來今晚聖劍門投宿的客棧並不算小,給孫天蘊這位掌門人開出的又是個單間,極為寬敞,可剛才少年睜眼的一剎那,屋里卻被一條翻滾纏繞、銀白色蟒蛇模樣的怪物身子徹底塞滿,而那怪物的腦袋卻正在直視著自己,事發突然,孫天蘊膽子再大也架不住這一嚇,哪里還會想到那是一顆龍頭,一顆巨型如斗電目血舌的龍頭。
「呵呵,怎麼,本尊嚇著你了。」
這聲音滄桑而又低沉,孫天蘊听起來好是耳熟,這,這不是老龍精的聲音嗎?
「你,你是老銀,暈,你怎麼出來了?」
孫天蘊仔細觀瞧,發現真是竟是露出本形的老龍精,這才長出了一口氣,可心中卻恨不得立馬能把這條臭泥鰍掐死。
「小子,本尊現在練成了龍族的蠶變重生訣,已經元神實體聚形了,哈哈。」
「是嘛,老銀,那得恭喜你呀,這樣最好了,以後我就省心了,再不用擔心被你這強盜吸吮靈氣了。」
「哦,小子,高興太早了,本尊不過剛剛聚成實體,離真正恢復還差的遠呢,仍然需要你的靈氣滋養,你低頭看看,本尊的尾巴現在還在你胸前的伏羲寶圖中呢。」
聞言一驚,孫天蘊低頭一看,老龍精的龍尾就像是一條巨蛇正在胸前時進時出的來回蠕動,當即只覺肚月復中腸胃里一陣翻騰,扭過頭,‘哇哇’嘔吐不止。
「小子,你什麼毛病,難道本尊這麼討人厭嗎?」
銀龍仙尊元神聚成實體,本來異常興奮,卻沒想到惹得人家孫天蘊一頓嘔吐,覺的實在沒有面子,問話的語氣幾乎是惱羞成怒。
「行了,行了,老銀,你要是能回去就趕緊回去吧,要不然,一會我連腸子都要吐出來了,求求你,快回去吧。」
「哼,臭小子,本尊本想讓你替我高興高興,可你,得得,懶的和你慪氣,本尊回了。」
還在扭頭干嘔的孫天蘊猛然感覺胸前肌肉一陣震動,一股巨力向自己猛撞,強行挺住,只不過片刻之功,回頭再看,小屋之中已經空空如也。
「老銀,謝了,太感謝你了,剛才可嚇壞我了,哎,我才想起來,你出來中,怎麼不提前打個招呼啊,吸我的本體靈氣不用付錢是吧?」
孫天蘊本來是想感謝老泥鰍終于回去了,可突然轉念想起剛才自己被折磨暈倒,當即話題一轉直接質問起老龍精。
「唉,小子,本尊修煉蠶變重生訣,就和蠶繭成蛾一個道理,完全是一種沉睡的狀態,哪里知道要發生什麼事啊。」
「哦,原來如此,這麼說,這段時間你一直在睡覺了,哎,你別說,還真不錯,我看你和渡劫那時候沒什麼兩樣!」
「切,胡說八道,不一樣的地方多了,你小子看不出來罷了,本尊現在體形只勉強有當初一半大小,而且還無法化成人身,就是騰在半空飛行,估計繞蒙伽陸地一個來回就得立馬回到寶圖中靜養,唉,和原先比可差遠!」
說者無心,听者有意,老龍精的話讓少年不由得眼楮一亮,月兌口問道︰「老銀,你是說,你現在可以上天飛行?」
「啊,對呀,本尊是上古龍族,上天飛行有什麼奇怪的嗎?」
銀龍仙尊順口答音,完全沒想到,此時的孫天蘊,一張俊臉上早已是喜形于色。
「哎,老銀,你要是駝上我上天飛一圈,吃不吃得消啊?」
「嘿嘿,小子,你太小瞧我們龍族了吧,雖說本尊剛剛元神聚體,可像你這樣的人類就是駝上個百八十個又有何妨,哈哈哈哈」
老龍精听孫天蘊問的可笑,先天的狂霸氣息又一次涌出,可說著說著,他突然心里面猛地一震,和孫天蘊打了多次交道,老龍精隱隱意識到這小子話里有話,自己千萬得多加小心,一旦上了當,說不準這小子又給自己設什麼圈套呢!
「哎,不對呀,小子,你有金氣翼,飛行速度挺快啊,怎麼還用我駝呀?」
「哈哈,老銀,廢話少說,這可是你自己親口承認的,駝百八十個人完全沒問題,千年龍族可不能說話不算哪!」
壞了,老龍精知道自己要倒霉了,急忙想開口把話拉回來,和孫天蘊說,自己那是在吹牛,根本駝不了那些人,可還沒等他說話,孫天蘊已經起身推開房門,抻直脖子朝著聖劍門弟子下榻的房間開始大聲叫喊,這回輪到老龍精腦袋一陣陣眩暈。
「聖劍門所有弟子听著,我是掌門孫天蘊,現在命令你們馬上起來收拾行裝,然後到院中集合,今晚咱們乘胯神龍連夜出發。」
此時正值申酉交界,入夜的安然靜謐被少年接連的高聲呼喊徹底打破,客棧之中頓時被絞的人揚馬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