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步出列,慢慢走到場地中心,倨傲沖動的宇文豹面此刻卻是面沉似水、氣穩如山,他畢竟身為一派宗主,即便平日再狂妄,不可一世,如今真正邁入吉凶未卜的生死玄關,也不敢心存半點疏忽大意。
仔細打量對面站定鬼魔,一身黑袍無需多講,那已經成為群鬼的統一裝束,值得一提的是這名鬼魔身形極是窈窕,他身罩的肥大黑袍被厲風吹的‘撲啦啦’作響,忽前忽後的鼓蕩飛起,時不時包裹出其曲線凸凹,黑袍領口一顆鬼頭紅頰朱唇,要不是那鬼面的猙獰可憎,誰都會誤以為他是一名女鬼。
暈,只听說過有人妖,沒想到鬼府也存在如此稀奇品種,看那令人欲嘔的陰陽鬼魔,一雙鬼目正在邪光四射,宇文豹被他一眼瞟來,渾身不由得悚起一層雞皮疙瘩。
「喂,你是修真界哪一派的人物啊,報個名兒,叫人家也好心里有數呀!」
我的個天,陰陽鬼魔說話聲音陰柔淒厲還參雜幾份狐媚,特別是舉手投足間那故意拿捏的矯揉造作更是讓人渾身發抖,弄的宇文豹心中狂呼‘救命’,暗自叫苦,怎麼自己首先出場竟然遇到這麼個怪物。
「呔,對面鬼魔听好,本宗乃修真七派之一煉藥宗宗主宇文豹,你是鬼府什麼角色,快快報來。」
接戰鬼惡性命攸關,絕非是同門較技,宇文豹邊說邊從背後抽出仙劍,順便將一粒避毒仙丹送含口中,他有岳父沈仲昆的前車之鑒,對鬼毒極是心存顧忌,此次前來寒月城身上帶了不少煉藥宗秘制的避毒藥丸。
「喲,看不出,年紀不大還是一派宗主哪,你們人類修真界還真瞧得起人家,呵呵」
「廢話少說,快快報上名來,你我也好一決雌雄。」
強行壓制住胃里向上翻涌的穢物,宇文豹厲聲暴喝。
「哎呀呀,喊什麼啊,有話好好說嘛,嚇著人家了,告訴你吧,听好了,人家就是鬼府十天干護法最末位的癸水‘赤練’了。」
九幽鬼府共有護法十名,按十天干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依次排位,這癸水赤練位居末席,修為達至‘煉虛期’上階,無形之中與宇文豹正好匹敵。
「哦,原來是鬼府十天干護法,正合本宗心意,來來來,快快亮出兵器,咱們當場決一勝負。」
趁癸水赤練答話之時,宇文豹偷偷放出靈識,察出對面鬼魔的修為竟與自己不相上下,不由心下一沉,知道今日比拼絕難善了,免不了一場凶殺惡戰,既如此,還不如速戰速決以見分曉,于是,一邊暗提自身靈氣,一邊摧促鬼魔。
「呵呵,你還是個急性子,忙什麼啊,人家還想和你再聊會呢,再說,人家也沒用過什麼兵器啊,哪像你,手里拎把明晃晃的家伙,怪嚇人的。」
憂傷哀怨的聲音從癸水赤練的嘴中斷斷續續傳來,宇文豹听上去越來越像一名冤死女鬼在向自己悲傷傾訴,那起伏動蕩的頓挫語調慢慢地好像一只蒼白玉手撥弄著自己心弦,聆听癸水赤練的話語,他心中不知不覺萌生出千種同情萬般憐憫。
‘我要幫助她,一定要全心全意地幫她。’
宇文豹感覺自己心髒跳動飛速加快,好像已被一種無形的奇怪力量揪住,似乎就要破體而出,同時感覺胸口處不斷傳來隱隱的疼痛。
「清者濁之源,動者靜之基。人能常清靜,天地悉皆歸。夫人神好清,而心擾之;人心好靜,而欲牽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靜,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滅」
正當宇文豹呆愣當場欲罷不能這際,突然听到身後玄真教隊列中悟塵道人朗聲頌唱起道歌,唱的正是道教中驅邪清心的‘清心咒’,咒音清脆悅耳一塵不染直鑽入宇文豹雙耳,一下子把他從魔音中驚醒。
「啊呸,癸水赤練,無恥鬼魔,真真下作,竟然施展‘怨女魔音’偷襲本宗,看劍。」
原來,這癸水赤練雖然位居鬼府十天干護法末席,卻極擅長蠱惑攝魂之術,剛才毫無痕跡的對宇文豹施展出幽冥鬼界的‘怨女魔音’,堪堪得手之際,卻被悟塵道人識破,這才頌唱清心咒,替宇文豹解了圍。
宇文豹一得清醒,深感在人鬼兩界面前丟了顏面,不由得立時怒羞成怒、勃然變色,身形向前方癸水赤練疾射,手中仙劍擺起,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寒芒,直劈鬼魔。
「哎喲,急了,怎麼,你的修為不夠,還要別人援手,羞不羞啊,呵呵呵呵。」
癸水赤練陰柔媚笑在呼嘯厲風中飄蕩,可媚笑同時,窈窕身形卻絲毫不慢,看利劍劈來,腰肢有如風中擺柳,快速扭動猛向旁閃滑而去,右臂衣袖隨之急甩,袖口處一條金絲血紅細蛇電射而出,直襲向迎面沖來的宇文豹面門。
癸水赤練除了善于蠱惑攝魂之術,還有一項看家本領,便是馴養鬼界金絲赤練蛇,他叫做‘赤練’也是因此得名。剛才他說從不使用兵器,實非虛言,也是因為這金絲赤練蛇被他用七七四十九種鬼界陰毒浸泡煉成,不避刀劍仙法,而且極具靈性,運用起來其威力尤勝神兵利器。
「兄弟們,看看這些修真者,講好十陣賭輸贏,他們還暗地幫忙助戰哪!」
鬼王閻皇見自己鬼府佔了上風,心中狂喜,向著身側群鬼尖聲呼喝,引得鬼府鬼眾一陣陣狂笑不止。
眼見面前金絲赤練蛇電射而至,宇文豹暗叫不妙,猛提靈氣,瞬間施展出‘乾坤無極真訣’第五重‘瞞天遁地’,身形驀地憑空消失,眨眼間向旁瞬移出數丈。
癸水赤練突下辣手,本以為一擊必成,卻不想硬是讓宇文豹給躲了過去,心中也是一陣心憤。
「好哇,看不出你還真有兩下子,來來來,再接人家幾條蛇寶寶。」
癸水赤練一邊說話,雙手不停,兩臂衣袖朝向宇文豹狂甩,剎那間,數十條金絲赤練蛇從袖口直射而出,赤練蛇口吐血霧紅芯駭人,飛騰在半空發出陣陣‘嘶嘶’怪嘯。
「師傅,小心。」
「宗主,宗主快閃。」
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誰家人向著誰,煉藥宗隊列之中,宇文豹的門人弟子紛紛呼喊的同時都替他捏把冷汗。
修為達到煉虛期,此際修真高手豈能三招兩勢擺平,宇文豹眼瞧數十條金絲赤練毒蛇襲至,口中大喝一聲‘來的好’,猛伸左手順著劍刃一劃,食指破處鮮血涂溢劍身,口中默念真訣,張嘴噴出一口靈氣,頓時仙劍劍身騰起尺高烈焰,緊接著雙手握劍立于胸前,猛擲半空。
‘焚天烈焰,變’,隨著宇文豹一聲大喝,拋在空中的仙劍一變二、二變四,眨眼間幻化成數十條火龍,張牙舞爪正面沖迎襲來血蛇,一時間空中形成一片血海,火龍與血蛇糾纏絞斗在一起。
就這樣,煉藥宗宗主宇文豹與鬼府護法癸水赤練各展功.法,你來我往天上地下廝殺在一處,轉眼百十回合已過,依舊是難分勝負。
「玉靈師傅,依您看,那個有點討厭的煉藥宗宗主能打得過鬼府護法嗎?」
站在孫天蘊身後的藍心桐修為相比戰場上的兩位要低的多,有時干脆都看不出他們出招的個數,當著眾人面也不好意思去問自己的相公,最後實在憋不住,只好詢問身旁的冰美人,玉靈子。
「不好說,目前,我也看不出他們勝負如何。」
玉靈子目不轉楮的關注著戰場上的戰局,听藍心桐向自己詢問,順口回了一句。
「哦,看來那個看了就想吐的惡鬼還蠻厲害的,不過,那個宇文豹也讓人討厭,把自己吹的什麼似的,真正一上場也不過如此。」
「哎,焰兒,別胡說,好好觀戰。」
孫天蘊听身後藍心桐聲音有點大,生怕讓不遠處煉藥宗弟子听到,引起不必要的誤會,連忙回頭出聲制止。
吐出舌頭,朝著孫天蘊做了個鬼臉,藍心桐不敢再造次,乖乖地繼續瞧向戰局靜待其變。
修真七派都在為宇文豹擔心,菩提寺這邊,以玄恩老和尚為首的四大護法金剛也在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阿彌陀佛,師兄,你看宇文宗主勝算有幾成。」
玄空和尚相比幾位師兄要小上一些,位居護法金剛末位,他也一時看不出戰局勝負,故此發問。
「宇文宗主功力相對深厚,看來應該在鬼府護法之上,吃虧在臨戰應變不足,再加上投鼠忌器,有些畏懼那金絲赤練蛇毒,故爾短時間內無法取勝,但若照這樣長時間打下去,應該有七成勝算,最差也能戰成平手。」
听玄恩老和尚的分析判斷,另兩位護法金剛玄明、玄真兩位也是不住點頭。
正如玄恩老和尚的分析,爭戰時間一長,宇文豹漸漸扳回劣勢,功.法仙術施展起來越發得心應手,慢慢開始轉守為攻,而操控金絲赤練蛇數次襲擊未曾得手的癸水赤練似乎開始黔驢技窮了,只能憑借臨陣機變與宇文豹繼續周旋,卻也短時間不致落敗。
遲遲拿不下癸水赤練,宇文豹越戰心里越急,自己在七派面前夸下海口,非要首當其沖打這第一陣,如果敗了,那勢必要挫傷修真界的除鬼士氣,自己煉藥宗也毫無顏面可言,怎麼辦呢,眼前的癸水赤練極是難纏,想什麼辦法能滅了他呢?
突然,宇文豹靈機一動,自己懼于蛇毒不敢與癸水赤練太過接近,而他也正是看準了自己這一弱點才數度閃避開必殺一擊,如果拼上中毒,那
想想自己宗派榮譽,再前後斟酌一下人鬼兩界的衰亡,宇文豹一咬牙,心是暗想︰豁出去了,拼上落個和岳父一樣的下場,也要贏下這局賭賽。
幾經盤旋,一人一鬼又雙雙落回地面,宇文豹瞄準一個時機,猛晃仙劍,幻成數十道寒芒疾劈對方,癸水赤練被寒芒刺的鬼眼難睜,只好再次拋甩出袖中金絲赤練蛇迎上纏撲阻擋,每次宇文豹都是畏懼蛇毒不敢向前,癸水赤練也就趁機或攻擊或防守再行變招。
看癸水赤練故計重演,宇文豹主意早定,再無顧及,大喝一聲,體內本體靈氣陡然升到極致,擺劍迎砍毒蛇同時,身形疾如閃電,直向癸水赤練近身而去。
「哎喲,你」
癸水赤練似乎也察覺出對方要來個魚死網破同歸于盡,陰陽怪氣發出一聲驚呼,袖袍狂抖,又是數十條血蛇沖向宇文豹。
全力突近,宇文豹手中仙劍盡管拼力砍飛數十條金絲赤練蛇,可仍有不下十條分別噬咬在兩肩腕臂之上,可與此同時,他也貼身來到癸水赤練面前。
「無恥鬼魔,讓你魂飛魄散,‘乾坤無極真訣’第九重‘無法無天,幻’。」
宇文豹把本體靈氣提**到極限,這一聲暴喝直震兩邊眾人群鬼都是一驚,眼見他身形圍繞癸水赤練一瞬間幻出千萬分身,分身越往後越高大,竟然將癸水赤練千層成萬重的包裹在當中。
「去死吧。」
千萬道宇文豹的分身各展仙劍狂劈而下,四面八方鋪天蓋地的劍芒合成一座桶型的光罩,光罩內癸水赤練的渺小黑影眨眼間飛散消失于無形。
「赤練」
「癸水護法」
鬼府一方,一眾群鬼包括鬼王閻皇在內,無不厲吼狂呼。
「哈哈,哈哈,本宗贏了,贏了,贏」
消滅癸水赤練後,萬千化身最後又合成一個人類身影,宇文豹嘴角溢血,兩肩被金絲赤練蛇噬咬過處,‘滋滋’不斷竄冒出汩汩黑綠淤血,渾身疼痛麻木有如萬蟻鑽心,頭腦‘嗡’一聲轟響翻身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