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轉仙劫 聖劍門的機密

作者 ︰ 一醉江南

月明星稀,萬籟俱寂,寒月城有如一名貪杯的醉漢,正懷擁著白頭高山酣睡熟眠。

推開房門,迎面襲來一陣深秋涼寒,伸手整整衣袍,孫天蘊緩步走出‘震’院,站在鋪滿條形青石的狹長甬路上,驀然感覺偌大的玄真教九宮別院竟是如此陌生而空曠,靜的讓人心中都感覺有些不安。

藍心桐今夜留宿在坎院,她應該正在陪護著自己傷重的岳母娘屠雁姬,回想著白晝戰場上,美婦人月復傷處汩汩噴涌的鮮血,真是恍如眼前,還好沒有傷到致命要害,她們娘倆現在應該已經安歇。

傾听坤、巽兩院方向也沒有了動靜,看來真的是夜深了,他們都睡下了,惟獨自己今夜卻是輾轉難眠、心神不寧思緒紛亂。

藍凌峰已然親自把藍滄海尸身護送回五彩星雲堡暫時棲身的坤院之中,宇文豹也正在巽院調息養傷。

第一天的賭戰,結果讓修真界七派整體上下心中都蒙上一層陰影,四場驚心動魄的惡斗最終暫成平局,可七派掌門宗主如今卻已是一死兩傷,真不敢想像堅持到最後,修真界的帶頭人是否都會消隕殆盡,不容樂觀的前景時局宛如一塊塊巨石鎮壓在每個人的心頭,壓的他們愁眉不展、憂心重重。

鬼府實力之恐怖似乎要比預想中更為駭人,接二連三出戰的鬼魔雖然裝束難辨,但幾乎都是煉虛期以上的修為,五彩星雲堡主藍滄海只幾招下來,就落了個慘死閉命的下場,這如何能讓各派門人弟子不膽戰心寒。

這還不算,說起鬼府中實力真正恐怖的那絕對就是鬼王閻皇,可他雖然也曾尖銳厲嚎,嚷嚷著想要出場,可縱觀修真七派中人,似乎還根本沒有人能有實力真正逼他出來亮相。

看來這一場浩劫比上一次的人鬼惡戰更要凶險萬分,連修真界各派的許多師尊級人物也隱隱感覺到凶多吉少敗跡趨成。

‘咳咳’,隨著兩聲不由自主的輕咳,孫天蘊感覺左邊胸口處又傳來一陣隱隱作痛,看來硬挺著承受鬼修的背後一擊,給自己帶來的麻煩還真是不小,估計十天半月恐怕也難以復原。

心念轉動的瞬間,少年心里突然涌起一種從未有過的莫名惆悵,似乎此時天地間,與自己渺小身軀為伍的,就只有這旁無所依的空洞和形影相吊的孤單了。

漫無目的的前進著,直到想起冰艷秀美的玉靈子,孫天蘊這才感覺心中升起一股暖意。今天在戰場上,美女師傅和鬼修獨眼火老四一起消失在兩界視野中的剎那,人鬼兩界可能只有玄真教悟塵真人和聖劍門孫天蘊,二人臉上立馬就露出了勝利和贊許的微笑。

‘余暉盡山西、閑人行四方,仙術道家有,八卦乾坤伏。’這道歌本是四句藏頭五絕,把四句話最後一個字連在一起,正是‘西方有伏’四字。

原來,鑒于當初孫天蘊的提議,善于布置符陣的玄真掌門悟塵道人,一邊觀注著人鬼戰局,一邊秘密授意門下弟子悄悄到繞到黑風谷四周設擺下許多機關符陣,以備鬼府合眾與修真界廝殺混戰所用。玉靈子與獨眼火老四拼斗苦戰久久不下,悟塵道人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卻正巧在西方布置符陣完畢的弟子潛回復命,他靈機一動,當即隨著編出四句道歌高聲頌出,目的是希望玉靈子能洞徹其中玄機,可以借助符陣法力戰勝鬼修。

玉靈子何等聰敏,聞听悟塵道人好端端的高聲頌出四句道歌,知道其中必有計較,邊與火老四纏斗邊用心揣摩,當即明白了其中深意,于是這才折身向西,誘引火老四入甕。

孫天蘊與玉靈子心意相通,也是玲瓏心肝,看美女師傅向西突掠,已然將一切了然于心,知道火老四這次要倒大霉了,這恐怕不單是再丟一只鬼眼的事情了。

果不其然,一人一鬼在兩界視野中消失還不到半個時辰,一道白影已從西方疾速射回,而對方群鬼向白影身後卻再也找尋不到那位虛凝期鬼修高手的蹤跡。

‘火老四,火長老,哎呀,這小娘們有邪門,火老四沒回來,火長老被她暗算了’

鬼群之中一陣騷亂,驚詫鬼叫聲驟然響起,他們無論如何也想像不出,堂堂虛凝期的鬼修,如何竟會消失短短半個時辰就沒影了,而且還是被一個二十歲左右的美女暗算,難道是中了美人計?

‘撲哧’一聲,孫天蘊回想至此不由得笑出了聲,嘴角處不覺劃過一抹得意,不過也就是一瞬即逝,因為接著想到岳母屠雁姬好懸沒在鬼魔護法手下慘死,其情景又是讓他不寒而栗。

看著還未曾相認的老公爹慘死,丈夫藍凌峰哭的死去活來,飄渺閣主屠雁姬美目泛寒,雖然自己的修為現在也只是達到煉虛期上階而已,但論公論私,她都不能再無動于衷。

不顧眾人攔阻,屠雁姬提劍在手走進戰場,孫天蘊和藍心桐都從心里為她捏著一把汗,此時藍凌峰神智迷亂,否則也許他來勸阻憤怒婦人會更有效,可現在一切只能听天由命了。

對比而言,屠雁姬還是比他公爹藍滄海的運氣要好上許多,可能群鬼是嫌她比玉靈子年紀稍大,抑或是發現修真界中美貌女性都不太好惹,鬼王幾番詢問也不見有鬼應答出戰,氣極敗壞的閻皇只好直接指令十天干護法的鬼公婆‘陰辛’應戰。

說起來這‘鬼公婆’陰辛,雖然位列十天干護法之列,平素在鬼府中卻是一個最不受鬼王及眾鬼魔重視抬愛的討厭角色,只所以稱他為鬼公婆,乃是因為這個鬼魔身具陰陰兩種性別,忽男忽女便是不男不女,眾鬼雖然陰狠丑惡,但對于像這樣的混合怪胎也是極不排斥,所以鬼公婆在鬼府的鬼緣可謂是差到了極點,一有其他鬼魔不願意應付的凶險,鬼王自然第一個就想到他(她),其實群鬼鬼心眼里頭,都恨不得對面美婦能讓鬼公婆陰辛從此直接消失。

不過天意不但弄人也弄鬼,站在戰場中央粉面怒顏的中年美婦雖然年紀稍大,可修為與冰美人玉靈子豈能相提並論,鬼公婆陰辛身為十天干護法,修為已至煉虛中階,雖一階之差卻也是萬里之遙,與屠雁姬廝殺近兩個時辰,最終在夜幕降臨之際,用暗器‘陰陽蒺藜’打中美婦小月復,雖被屠雁姬逃得活命,卻是堂而皇之的順利凱旋。

天色已晚,人鬼雙方罷戰,群鬼撤回黑風谷,修真界便在谷外宿營。三派掌門受傷,悟塵道人提議送回寒月城安置調養,諸派也都極力贊成,就這樣宇文豹、屠雁姬,孫天蘊各帶門下幾名弟子連夜返回玄真教,而藍滄海尸身更要盡快料理安葬,所以藍凌峰也被弟子陪同一並返城。

‘咳咳咳’,不知不覺,孫天蘊趁著月色,已獨自順著山路踱步來到白頭山後,被寒夜山風一吹,又開始不住連聲咳嗽。

知道自己這次一時意氣用事,真的有些過于冒險,要不是有老龍精暗中幫忙把鬼修陰寒靈氣吸走,恐怕現在後果已經不堪設想。

老龍精好一番狂猛噬吸,如今已經再次鑽到伏羲八卦圖中不再出來了,孫天蘊用靈識察看,發現圖中正有一團棕黑與銀亮混雜的氣息在翻涌蠕動,這次比上一次外形要大上許多,恐怕老龍精也需要一段相當長的時間把鬼修靈氣徹底消化,真不知這老東西還會不會有什麼奇異變化,孫天蘊只能拭目以待。

夜色中,幾只飛鳥從不遠處山峰間掠向西邊,孫天蘊舉目西望,心中不由得有些想家了,老爹老娘不知現在是否還一切安好,九子蓮花峰上怎麼樣了,玉磯師伯現在是否也在惦記著這里呢?

想到此,孫天蘊俊臉不禁有些微紅,玉磯子當日將他引入後堂,面目嚴肅的交待叮囑再一次浮現眼前。

「蘊兒,你坐下,師伯現在要告訴你一件本門的不幸,事關機密,你如今身為掌門不可不知。」

看著玉磯子一臉嚴肅,孫天蘊只好乖乖坐好,收斂心神仔細聆听師伯講說。

玉磯真人說到這,臉色十分陰沉,表情瞬間起伏變化,沉默停頓了好長時間方才開口。

「蘊兒,聖劍門開派之初祖師玉劍昆侖子便傳下這雪融神功和玉龍遁天訣兩門仙法秘技,這你應該已經知曉,但其實真正讓聖劍門發揚光大令人鬼折服的卻只有雪融神功一項,正如我傳授你神功時所講,自從祖師飛升,我聖劍門歷代掌門卻始終不能將雪融神功修習完整,這也就無法真正發揮其強大威力,而且,而且也同時生出不少事端。」

玉磯子說到這兒把話就停下了,似乎好像需要積攢下極大的勇氣才能將舊事重提。

「咳,上一次人鬼交戰,雙方損失都極為慘重,鬼府除鬼王逃遁外,幾乎是土崩瓦解杳無消息,修真界一方也是精英盡殞元氣大傷,我們,我們當年師兄弟九人,就,就只余下五人,而你師傅當時年齡尚小,很多事還不清楚。」

听玉磯真人話說的很艱苦,孫天蘊隱隱覺出這其中定有什麼極難啟齒的事情,是什麼事兒呢?

「師伯,我師傅雖然當時尚小,可後來听清虛師師祖講述,倒也是知道個大概了,也給蘊兒仔細講過好多。」

「呵呵,好多,她怎麼可能知道太多呢,當年,除了師傅和我,恐怕就只有你那個瘋了的三師伯能瞧出些端倪來,這件事在我心里埋藏太久了,要不是你接任了掌門修煉雪融神功,師伯,我,我真是不願再重新提起,唉」

瞧了瞧孫天蘊,俊偉少年英姿挺拔的模樣讓玉磯子眼中不覺涌出晶瑩淚花,他似乎又看到了當年自己的小師弟,也是如面前少年這般豐采卓絕,也是這樣讓人心慰,可是最後卻。

「快一百年了,聖劍門中恐怕沒人知道當初清虛恩師是想將掌門之位傳給他的,我們這‘玉’字一輩中,恐怕也有他接任掌門才能真正讓所有人心服。」

看玉磯子淚眼朦朧地瞧著自己好像在自言自語,而說出的話竟然如此讓人模不著頭腦,孫天蘊也是一臉愕然。

「師伯,師伯,你說的是?」

孫天蘊這一問,玉磯真人方感失態,連忙收斂情緒才開始繼續訴說。

「呵,我說的是你的七師伯,我當年的七師弟玉瀟真人鐵青去,青雲,這個名字我已經好多年不提了。」

「哦,是七師伯,我也听師傅跟我提過,說當年七師伯非常聰明好學,悟性極高,不到三十歲已經將玉龍遁天訣修煉到登峰造極的境界。」

孫天蘊听玉磯師伯原來說的是自己的七師伯,不覺臉上頗顯興奮,心中生起一股向往。

「不錯,七師弟當年的聰慧無人能及,恐怕,恐怕也只有你小子能和他一較高下了,呵呵!」

「師伯,你取笑蘊兒了,要不是我從小服過玉泉丹果,單憑領悟豈能有七師伯那樣的成就。」

听玉磯夸贊自己,孫天蘊倒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應該算是福緣深厚,俗點說就是命好,若論起真材實料恐怕還真遠不及當年七師伯玉瀟。

「嗯,你當下修為還能有如此心胸,倒也難得,師伯今天之所以和你舊事重提,就是怕你重步當年他的後塵,正是因為你七師伯當年聰穎異常、修習刻苦,年近不惑其修為功力便遠在我等同輩師兄弟之上,你清虛師祖對他也是極為青睞重視,也曾幾次當著我們這些年長師兄面前暗示,將來要讓他承繼衣缽。可能是年少得志心中傲氣滋生,也可能是想將自己的修真功.法境界再向更高層次提升,後來他不斷央求你師祖將雪融神功秘籍傳授給他,你師祖開始只是不允,蘊兒,你煉過神功這其中原因應該知道的很明白,修習神功單憑一人之力絕難辦到,而當年你師祖身體強健功.法在修真七派中可謂首屈一指,雖說有意將來將掌門大位傳給你七師伯,可那樣一來勢必將影響你師祖修真進景,可後來架不住他左次三番的央求,又正好趕上九幽鬼府猖狂造次,人鬼交戰一觸即發,所以你師祖後來看他求功心切也就一口答應下來。」

「師伯,你是說當年人鬼交戰前,七師伯也學會了雪融神功?」

孫天蘊越听越覺的驚奇,原來聖劍門上一代還有這些鮮為人知的故事。

「正是,你清虛師祖與你七師伯閉關五載,人鬼交戰在即迫于無奈這才出關,當時听說玉瀟師弟已將雪融神功修煉到了第七重‘晶’之境界,雖然趕不上你現在的第八重境界,但試想當年單憑領悟修煉,短短五載七師弟能有此成就,也絕對是少有的奇才了。」

玉磯子邊說邊看著孫天蘊臉上表情,見他臉上沒有半點鄙夷神情,心中甚覺心安。

其實事實也確實如此,孫天蘊之所以能短時間內修成神功,主要原因是因為他有玉泉丹果煉化成的本體機能,擁有源源不絕的本體靈氣,這才事半功倍,而當年玉瀟真人只憑自身領悟並無其他輔助,五載時光能達到第七重,豈非已是不世出的奇人!

「那場惡戰是在極北陰寒之地展開的,唉,想起來,開始那幾天幾夜不眠不休的廝殺,其血腥殘酷真是令人至今心有余悸,你七師伯仗著自己功力卓絕和雪融神功的神奇獨霸,一連擊斃噬吸鬼府高手無數,帶著聖劍門一路先鋒勢如破竹,眼見已將鬼府殺退到寒地極頭。可,可是後來」

玉磯子講到此處,聲音竟然開始哽咽,一雙細目中淚水再也抑制不住,順著他白皙臉頰滾淌而下。

「師伯,你?」

孫天蘊此時看玉磯師伯如此悲傷,真不知如何是好,一時只覺手足無措,慌的沒了主意。

「後來,玉瀟師弟求功心切,簡直殺紅了眼,可噬吸的鬼魔靈氣數量過盛,他雪融神功又未真正煉成,根

本沒辦法將外來靈氣吸化,又不願錯過殲鬼良機,沒有花時間運功將其散到體外,不知不覺間漸漸被鬼魔靈氣的陰寒歹毒本性反噬,脾氣秉性一時大變,行為舉止也極為乖張暴戾,有幾次在商議行動路線時,竟然不顧你師祖勸阻,公開與其他幾派掌門爭執吵鬧,這令你師祖極為難堪,宿營修整的夜間將他叫到寢帳好一番訓斥責罵,可當時你七師伯已經走火中魔,全仗著平日對師尊的敬愛尊崇這才勉強壓住心中邪氣作祟。可一回到到寢帳,被同寢的你五師伯、六師伯、八師伯一通搶白埋怨,再也按捺不住,當即魔性大發,竟然,竟然」

「竟然怎麼樣,師伯,你快說呀?」

孫天蘊心中已經明顯預感到當時一定是發生了什麼血腥慘劇,急的從椅子上突然站起,追問著。

「你七師伯玉瀟他,他竟然,竟然一時魔性難抑,親手將你五師伯、六師伯、八師伯當場亂刃擊殺,當你師祖和我兩人聞訊趕至,一切已然無法挽回。可能是魔性得以喧泄,你七師伯看我們進帳,突然來了一陣清醒,可轉頭發現自己大錯鑄成,追悔莫及間又是魔性暴漲,可眼見恩師當場,似乎還能有一絲微弱靈智,推開我二人拼力逃出帳外,單人獨行直沖向鬼府聚集之處。後來听說,那一夜鬼府中有近百名高手消殞,而你七師伯卻也再沒有回來,應該也是力竭身死了。」

‘啊’,听玉磯子將這沉年舊事復述一遍,孫天蘊近乎驚呆,張著嘴半晌無語。

「那次惡戰之後,你清虛師祖帶領門眾返回雲霧山,已是傷心欲絕肝腸寸斷,再也無心執掌門派,幾經考驗斟酌,這才讓掌門之位傳給我,又在傳授我雪融神功耗損本體靈氣甚巨,于是為到十年時光便辭世西歸。」

玉磯子聲音越往後越低沉,弱若蚊蠅幾不可聞,這聖劍門的兩代掌門人一時竟完全沉浸在了悲傷之中,這後堂之內寂靜無聲。

過了好久,玉磯子神情呆滯,伸手擦拭去面頰淚水,再次將目光落回到孫天蘊身上。

「蘊兒,今天師伯告訴你這些聖劍門往事,就是要讓你知道,雪融神功雖然強霸,卻有如一把雙刃利劍,你沒有參透最句偈語通徹功.法全貌之前,切不可逞一時快意、恣意施用,你可記下了嗎?」

「師伯,蘊兒謹遵師伯嚴訓,萬不敢擅自造次,請您,您老人家大放寬心。」

孫天蘊這時候也已是言語哽咽,他萬沒想到,本門上次人鬼交戰中折損的四位師尊,竟是如此死因,難怪這些年來,聖劍門已是盛譽漸微。

‘撲啦啦’,一群飛鳥突然從前方山間突起,驚慌著四散飛竄,夜深如此,山鳥也該歸巢,難道這後山有古怪?

飛鳥破空之聲,一下把孫天蘊從回憶中驚醒,舉目遠眺間,前方一處所在被少年星目寒光緊緊鎖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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