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邊的天際暖陽當空,溫泉的四周樹葉搖晃,綠影婆娑。
午膳後,碧舞郁好不容易將身體虛弱的夜薔薇忽悠睡下,便拖著疲憊的身體來泡溫泉。
這次她學聰明了,為了避免自己再次被別人看光,也避免自己把別人看透,她刻意在外面的入口處懸掛了一塊錦帕,上面事先用筆墨寫了兩個字‘有人’,後來覺得還是沒闡述明白意思,于是便又在‘有人’兩個字中間擠擠插插的填了一個‘女’字,而後才安心的進入了溫泉。
臨近傍晚的溫泉中,悠然靜坐的女子宛若水天一色的水中妖精,她半眯著迷離的微醺雙眸,放松著身體,心神也隨之潺潺飄渺。
回想起今日皇宮中那國師的熱切眼神,碧舞郁就覺得很詭異,自己本是一個江湖中人,卻一步一步與朝廷有了莫名的牽扯,而這一切的開始都是碧雪翩將她引入的。
從一開始奪得‘聖玉令’,到後來追查京城的乞丐和山賊,再到後來發現北雲欲戰的動向,每一件事情都與朝廷有著不可避免的聯系。
而且今日是他安排她在巳時之前進入冰宮,尋得千雪雀,而她出來時便遇到了納蘭清月的圍剿,快要抵擋不住時,他才被刺客刺傷,而這個時候剛剛好是國師與太皇太後每日必然出現誦經念佛的時辰,這可不是一般的巧合。
那國師與太皇太後在看到她的容貌後,雖然極力掩飾,可她還是察覺到了他們眼底隱藏的驚訝,以及莫名其妙的喜悅。
然後那國師竟然還讓她下月祭天時去誦經念佛,以做為向神明的懺悔,呸,那佛像吃了她兩滴血她都沒計較呢,還懺悔個鳥啊!她這人向來都是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哪里會念什麼懺悔經,三字經都背不下來。
而且她當時明顯可以感覺到國師其實是明明知道她已經進入了冰宮,也偷得了千雪雀,卻還是裝作沒發現,並當著皇上的面,找一個祭天時誦經的借口做台階讓她下,如果不是那國師腦子被驢踢了,那麼就是他另有所圖。
可是,他想圖什麼呢,都那麼一大把年級了,臭老頭估計是沒體力圖.色了。
祭天是東雨國每年都會定期舉行的祈福活動,向來都是只有皇家人和當朝位高權重的大臣,以及皇家寺廟的僧人才可以參與,而國師卻是借此讓她也去,其目的絕對不是讓她去看看熱鬧、吃吃貢品那麼簡單。
暖風拂過,涌動著身前的氤氳霧氣,呼吸潤透。
縴手伸出,碧舞郁以白皙的指月復摩挲著眉宇間那點嬌艷的朱砂,想起納蘭清月的眉宇間也有一點同樣的朱砂,她美眸中的光芒漸漸深邃而幽冷。
難道她的身份和皇家有著什麼牽扯?不只是前朝臣子那麼簡單吧…
此時這樣安靜下來,腦海中勾勒著這段期間所有詭異的事情,倒是有種茅塞頓開的明透感覺了。
她雖然大大咧咧、沒心沒肺,可不代表她是傻瓜,想想自己自從出了碧頃宮以來察覺到的種種跡象,她猜測或許自己的真實身份就是跟皇家有牽扯。
她之前听夜薔薇說過關于納蘭清月的八卦消息,據說納蘭清月的父皇,也就是泓德皇帝一共有五個孩子,兩個兒子三個女兒,其中有一個兒子頗有帝王的姿質,也很是受寵,卻在泓德皇帝駕崩之前就死在了戰場上;而另一個兒子還未成年就詭異的夭折了,所以只剩下了三個女兒,而其中一個女兒因為犯了錯被流放在邊關,另一個女兒整日只知道吃喝.嫖.賭,是個無所事事的小混混,爛泥一灘。
所以,做為泓德皇帝最為優秀的一個女兒,納蘭清月便順理成章的登上了皇位。
碧舞郁半眯起眼簾,心口那里因為紛飛的思緒而跳動起紊亂的頻率,既然自己不可能是泓德皇帝的女兒,那麼…
碧雪翩稱碧頃宮是前朝的臣子,忠于的也是原來的太子納蘭泓昊,那麼,是不是說明自己就是…納蘭泓昊的遺孤呢?
據說當年納蘭泓德逼宮時絞殺了納蘭泓昊以及他唯一的太子妃,卻不曾听說他們唯一的女兒是否也慘遭不幸,難道她真的是前太子的女兒,並被忠臣所救?
怪不得碧崇夫婦會一直對她既嚴苛又隱隱有著敬畏和疏離,而碧雪翩也一直希望她能夠矜貴高雅、雍容華貴,此時想來也是出于這個原因吧。
也怪不得納蘭清月要對她下死手,定然也是追溯到她的真實身份了吧,可是她即使是前朝太子的遺孤,也只是想簡簡單單的活著,根本沒有顛覆納蘭清月王朝的想法啊,納蘭清月怎麼就非要置她于死地呢!
縴手伸入溫潤沁爽的泉水中,她緩緩掬起一捧清水淋在自己的胸口和肩頭。
垂下眼瞼,她看著透明的水珠擦過白皙的肌膚,繼而松松的掀了掀眼皮,頃刻間,眸中有一抹明晰與清透的光芒飛逝而過。
唇角勾起,碧舞郁自嘲的淺笑著自己的愚鈍和單純,縱然自己沒有爭奪之心,但在納蘭清月的眼里,她就是有可能威脅到她皇位的人,那麼,她又怎麼能容下自己的存在呢!
雖然這一切都是自己的猜想,不一定完全對,但她覺得自己至少也猜中了七八分。
想來碧家和碧雪翩都是知道的,而且很
有可能他們就是在一步一步的想要顛覆納蘭清月的王朝,如果事情真的是自己想像中的這樣,那麼碧崇夫婦和碧雪翩是想擁戴她坐江山吧,怪不得碧雪翩那家伙說一定要做帝君,他容她接受別的男人,卻是算計著最無懈可擊的名份,可她真的不想做皇帝啊。
自古以來,皇家的爭斗都是那麼血腥而殘忍的,不是會給百姓帶來一場浩劫,就是荼靈生碳,況且既然已經是那麼久遠的事了,而且納蘭清月也算個不錯的皇帝,她真的沒有欲奪之心…
現在,她不知道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因為除非她月兌離碧家,不然她都必須按照他們的意思去行事。
可她又怎麼月兌離得了,他們又怎麼可能讓她月兌離。
亂,心里很亂,她真的不想爭什麼江山,奪什麼皇位,誰做皇帝都是做,只要天下太平,國泰民安,為什麼一定要用別人的鮮血奪一個高處不勝寒的位置呢!
要不要勸說碧家和碧雪翩放手呢,他們會听她的嗎…
手指不自覺的撫上額頭,碧舞郁隨意的捏了捏,而後便從溫泉中起身上岸,擦干身體後,穿上了衣衫。
既然不知道該怎麼做,那麼就走一步算一步,等待碧雪翩的指引和安排吧。
出了溫泉,她沿著藍府的花園廊橋走向門外,她必須要去看看碧雪翩的情況,因為吳語當時說他的傷正中心口,雖然不知是否真的很嚴重,但她必須要知道他現在沒事才行。
剛走出幾步,便感覺到身邊有別人的氣息存在,「若羽?」
黑影隨聲翩落,恭敬的俯首抱拳,「屬下參見掌門。」
碧舞郁抬眸看向夕陽籠罩下的黑衣身影,啟口道︰「尋我有事?雪翩現在如何?」今日在皇宮時,她沒有感覺到若羽存在的氣息,那麼他今日一定是在碧雪翩的身邊。
若羽依舊俯首,「掌門可是欲去看望雪翩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