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的天際已經蒙蒙亮了,屬于晨曦的光暈那麼縴瘦、那麼澄淨。
一抹窈窕的身影靜立在微敞的窗口前,望著天邊的漆黑漸漸被明亮取代,體會著黑夜與白晝的交替,心底涌動著一股莫名的無力感。
自從夜薔薇凌晨離開後,碧舞郁便沒了絲毫睡意,就這麼佇立在窗口,思緒萬千。
她想了很多事情,又似乎什麼也沒想,因為她的腦海里一片混沌,頭痛欲裂。
清風吹進,卷動著她柔順如瀑的墨色發絲,飄搖著輕逸的痕跡,那麼迷離繾綣。
從碧頃宮帶著任務出來時,到現在才一個多月,但這短短的時間內卻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如此短暫的時間內,她經歷了勢不可擋的愛情,也踏入了險象環生的奪位之路,每一天都像是在邁進一步,而每一步都那麼驚心動魄,比她來到這里以來三年經歷的危險都要多無數倍,當然了,這期間她也遇到了她生命中最美的愛情。
矜貴絕俊的碧雪翩,淡泊俊逸的淳于雲霏,邪魅妖嬈的夜薔薇…
他們每一個人都是她生命里最美的邂逅與糾纏;每一個人都是她生活中一道別人無法取代的別致風景;每一個人都可以她心里激蕩起動人的漣漪,燦爛了她的心扉。
可往日的甜蜜太過短暫,短暫到她還還來不及去享受和慢慢體會,就為了這奪位之路而陷入煎熬,以致使她此時感覺那些美好的記憶竟是如海市蜃樓一般夢幻,觸模不到。
眼簾垂下,無聲幽嘆凝滯在喉間,眼角的余光此刻只能掠到一片片空寂和靜謐,沒有任何一個身影。
有時候,她都在懷疑自己是否真的曾經擁有過他們,不然她怎麼竟然只能靠回憶來填滿自己空蕩蕩的心口呢。
如今,他們都不在身邊,心里真的像是一下子被掏空了。
抿抿雙唇,她掀開眼簾,波瀾已不復存在,淡然純淨。
將平靜的眸光投向悠遠的天際,嘆笑著自己什麼時候竟是變的如此多愁善感了,她從來不是消極而頹喪的人,今日真是破天荒了。
深呼吸,將心底的陰霾和愁緒放飛,讓空寂的心恢復如常。
窗外的天色愈發明亮了,遠處那道晨光娓娓而來,將屬于黑暗的夜空點明,那清淺光暈的每一次起伏,都像是在燃燒著她心里繁復的思緒,空寂中潛藏著紛亂,但又在壓制中剎那恢復寧靜。
天色越來越明亮,外面已經有小丫鬟在做工了,裙袂翩然起伏,碧舞郁回到了床榻上,開始補充昨晚失去的失眠。
既然要老老實實的在這里呆三天,那麼,就痛痛快快的睡覺吧,睡著後就什麼都不用想了,最好不要夢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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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明媚,鳥語花香。
藍府正院內,藍映霜對碧舞郁給她做的這副木拐很是喜歡,起初還需要兩個小丫鬟的攙扶,後來干脆拒絕任何人的幫助,硬是要求自己練習。
可畢竟已經近四年不曾走路了,所以剛自行走兩步就要停下來,並用那恰到好處的雙拐支撐著自己還很孱弱的身體。
當她再一次停歇時,藍冰焰神色恍惚的提醒道︰「映霜,莫要心急,讓她們扶著你吧,你今日才初次行走,萬一摔到怎麼辦?」這麼快就能解毒,他已興奮無比了,所以並不心急讓她走路,可顯然妹妹自己很心急。
藍映霜回首看向冷魅男子,巧笑倩兮的說道︰「哥哥莫要擔心,我心里有分寸的,舞郁真的很有才賦,竟然能做出這麼好用的雙拐來,有了它們,比別人扶著我練習的效果要好很多,所以我很有信心…」
說到這里,她凝視著有些心不在焉的男子,而後曖昧的笑言道︰「哥哥,若是擔心就去東院看看她吧,無需刻意忍著,現在已經午時了,她都還沒起床,哥哥應該去看看她是不是有什麼事情。」
她感覺得到哥哥雖然在跟她說話,但眼神卻是一直瞄著東院的方向,而且越來越心不在焉,隨著時間的推移,碧舞郁越是不出現,他的神色就愈發焦灼,但他掩飾的很好,可她是最了解他的人,又怎會看不出他的心思呢,只是他自己不想去承認罷了。
聞言,男子白皙的臉頰上飄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紅暈,嗔怪道︰「莫要胡說,誰擔心她了。」他知道凌晨的時候夜薔薇突然離開了,而碧舞郁到現在都未起床,連早膳都沒吃,難道真的有什麼事?
藍映霜狡黠一笑,促狹道︰「我才沒胡說,哥哥就是不肯面對自己的心意。」
冷魅男子倚靠在樹干上,手指無意識的摩挲著腰間的碧水劍,略帶怨憤的反駁道︰「你該知道,我絕對不會喜歡多情的女子,她身邊的男人太多了,花心又濫情,我們不適合的,而且我心里有…」
他的話還未說完,藍映霜便撒嬌的打斷道︰「哥哥,喜歡一個人就不必顧慮那麼多,她身邊的男子個個人中龍鳳,這說明她值得愛,那麼多人的眼光不會同時看錯一個人的。我也不否認舞郁屬實博愛,但她比誰都重情意,只要是她愛上的男人,必定都會從她那里得到無法言喻的幸福,所以哥哥,放下冰陽吧…」在遇到碧舞郁之前,她從來不干預哥哥的感情,但冰陽已不
再值得他這樣執拗下去了,而且碧舞郁定然就是他的幸福。
藍冰焰手指上的動作驀然頓滯,辯解似的說道︰「不,喜不喜歡她,與是否放下冰陽無關,我要的是獨一無二的愛,不然我和冰陽也不至于走到如此地步…」
藍映霜架著木拐轉向倚靠在樹干上的藍冰焰,見他欲上前扶自己,她連忙搖頭制止,而後站穩身形道︰「哥哥該相信我的眼光,你和舞郁在一起定然會幸福的,不然我們打一個賭。」
「什麼賭?」冷魅男子看著她一直蒼白的臉頰因為自行運動而微微泛起了正常人的紅潤,氣色也明顯比之前好上千百倍,這樣顯著的進步都是因為她身體內的寒毒已經被碧舞郁引盡了,日後只需好好調養並多加練習便會很快好起來的。
努力了四年,本來他已經不報任何希望了,只期盼著通過各處尋醫問藥能夠延續她的性命便足以,畢竟若是連淳于雲霏都沒法子根治的話,那麼再找其他人也同樣是這個結果。
但是,碧舞郁的出現給了他們無限的光明,因為她體內竟是同時存在兩種奇異的勁氣,是引出寒毒的最佳原體。
這寒毒是屬于‘狼族’比較常見的一種毒,在平原四國內卻是少見,解毒的方式也很簡單,就是擁有陰陽兩種勁氣的人將寒毒引出即可。
但是這種解毒的方式也是極為變態的,因為不可能有人會同時擁有兩種純正而不同的勁氣,而碧舞郁幾乎是獨一無二的那個。
當碧舞郁說出她正是如此特殊的體質,並願意給藍映霜解毒時,他幾乎是頓時體會到了這四年來心里的所有滄桑感,若不是他善于掩飾自己的情緒,當時真的險些喜極而泣,因為他知道妹妹這四年來過得有多辛苦,若不是為了他,她很可能早就放棄生命了…
這也是一向不干預四國皇室事務的他為何一再無償幫助碧舞郁的原因,對,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才會對她好的。
如今,藍映霜體內的寒毒已解,他這四年來所有的努力終于得到了意外的收獲,算是了一樁很重要的心願。
魔魅的眸光瞄向天空,飄渺的思緒也隨之收回,現在都已經午時了,她怎麼還不起床用膳?
莫不是昨晚行功後身體不爽利了?以前族里的長老說過,為人引寒毒後即使當時沒什麼大礙,或許也會留下什麼不可預知的後遺癥,但這機會也是一半一半而已,希望碧舞郁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癥。
想到這里,他心底那莫名的擔憂又開始不住的泛濫,卻又固執的將這份擔憂掩藏,不肯表露。
他愛的另有其人,不該對碧舞郁表現太多的關注,畢竟忘記一個人不容易,愛上一個人也同樣不容易,他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愛上別的女人。
藍映霜將他的神色全部收入眼底,隨即狡黠的輕笑道︰「打賭哥哥早晚有一天會無比確定自己對她的心意,然後便放下所有的羈絆和顧忌投向她的懷抱。」
聞言,藍冰焰幾乎差點嗤笑出聲,覺得妹妹說的話有些惡心,他一個大男人絕對不會投入任何一個女人的懷抱,只允許女人投入他的懷抱,這兩種結果雖相同,但意義不一樣,因為他會堅守著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愛情信條,他可以給出獨寵的承諾,但對方也必須如此。
「好,我與你賭了…」
一般人之所以會答應別人提出的賭局,都是因為確定自己定然是會贏的那個人,但往往都是這份肯定和自信就是輸的原因。
說話的同時,他眼角的余光突然瞥到兩個小丫鬟又將剛剛送到東院的午膳端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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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今天又更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