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公安局的大樓有些新時期辦公大樓的氣象,張杰敲開局長辦公室門的時候暗自慶幸了一下,沒有預約居然能踫到局長在,真是不容易,一般被文山會海包圍的各級領導,很少能有空閑在自己辦公室里坐坐,張杰當年僅僅是一個副鎮長,就忙得腳打後腦勺了。
然而推開門的人,給張杰的印象卻是,這不是水滸里的黑李逵麼?一般人見到這位公安局局長,恐怕想到的不是人民警察來了,而是覺得,這伙計不去當山賊劫道,太虧了大好形象了,一米九多的身高,壯的跟小山一樣,膚色比張杰腳上的黑皮鞋,白不了多少,一頭短短的頭發根根直立,像個刺蝟。
疑惑的看著門口的兩個年輕人,這位大漢顯然不認識,但是他也沒表現的多麼沒風度,能進公安局大院的,必然是內部人員,大門口跟樓門口兩道警戒線,沒有警官證,沒有熟悉的人領路,根本進不來。
「你們找誰?」大漢問道。
張杰先是笑了一下,他來之前已經看了這位局長的資料,只是沒看照片,所以才人對不上名字,畢竟孫廷芳這個名字即便不女性化,也不應該放在這樣一個人身上,「孫局長您好,我是您的新兵,利水縣的張杰啊,今天第一天上班,特意來拜會拜會領導。」
「哦,張局長,你坐。」孫廷芳閃身讓開了門,把張杰他們讓進屋子,「昨天才听到組織部跟我說,利水縣公安局由縣委縣政府推薦了一位年輕有為的局長,沒想到今天就見到你來了,看來利水的公安工作要有大起色啊。」
「孫局長您過譽了,我這不還沒等上任就找您訴苦來了,我到縣局一看,民警們的後勤工作沒辦法保障,吃不飽穿不暖,哪有心思干活,所以我就得指望市局的援助啊。」張杰坐在沙發上,看著這個巨熊一樣的壯漢,感覺自己像受了委屈到娘家訴苦的小媳婦。
孫廷芳打開櫃子,用一次性杯子倒了兩杯水,林建國趕緊搶過來沏上茶葉,孫廷芳笑著說道,「市局對縣局是工作上的指導,財政上,縣局是完全獨立的,由縣財政撥款,咱市局沒有辦法啊。雖說縣公安局受雙重領導,但是還是同級政府的領導職責更重一些,我們市局只能是業務指導,所以這財政問題,你得去找張縣長,他才是利水縣的父母官,土地爺。」
張杰說道,「既然孫局長說,給縣局的更多的是業務指導,那我就得求教了,這黑磚窯案跟拐賣兒童案,應該如何處理,倒了必要的時候,孫局長是不是給我們縣局一點支持?」
「支持肯定會有的,如果張局長真心想要辦這個案子,我把刑警支隊一大隊給你派去,保證跟縣里面沒有任何瓜葛,就看你有沒有這個決心,能不能頂住壓力,你的前任,也是有著滿月復豪情上任來,結果呢,鎩羽而歸,就是因為壓力太大,觸動的利益太多,要是干不完,肝干不到底,不如不干。」孫廷芳的面部表情變得一本正經,沒有了那刻意的笑容。
張杰看的出來這孫廷芳也是個心里有正義感的人,起碼比沈高文那樣的完全的政客要正義感強得多,覺得既然話說道這種程度,就來一劑猛藥,
「看來孫局長對利水的事情也不是一無所知,為什麼不動手呢?」
「官官相護!上下得不到配合,關鍵是我不敢堵進去自己的前途,呵呵,不怕跟你說,我的全家老小都靠這份工作養著,要是到了閑散地方,甚至被陷害進了班房,就是四條老命,所以我不能賭,也不敢賭。」
孫廷芳看著張杰,把話說了出來,他不是不想懲惡揚善,可是不敢,家里老頭老太太都在醫院里,靠營養素吊著姓名,若是沒了公安局局長的身份,恐怕藥費光靠他的工資,夠住一天就算不錯了。
「有沒有興趣到外省發展發展?滇貴省雖然經濟也不是太發達,但是應該不比這鄂州差,而且省城的醫療水平,怎麼樣都比浪滄要好很多。」張杰拋出了誘人的蛋糕。
「若是有機會,我當然願意,不過還是顧好眼前,廳里面對利水縣的拐賣兒童案件猖獗高發很重視,你們一定要把這件工作做好,否則對不起身上穿的這身制服,對不起頭頂上的國徽啊。」孫廷芳感嘆道,似乎不願意接著張杰的話說下去,又把話題引到利水的案件上來。
張杰答道,「看來孫局長還是不信任我,也罷,說不定不用走呢,我現在有審批立案偵查,拘留的權利了?這樣,明天你就安排一大隊下去,我負責接待,不過有一條,無條件听從我的命令,把手機都收了,出差補助我張杰一個人掏。」
「我怎麼感覺你這個工作作風像是土匪?好,明天早晨九點鐘,準時到利水縣境內,你把電話留下來,明早準時等電話就行了。」孫廷芳說道。
張杰接過孫廷芳遞過來的筆紙,留下一長串電話號碼,然後看向孫廷芳,「孫局長,有個私事,你幫我聯系一下經文保處的同志,我找銀行有點事情,不想預約了,手續太麻煩。」
「沒問題,你等一下。」孫廷芳隨手拿起了桌子上的固定電話,撥了幾個按鈕,不多時電話接通,「張靜,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電話剛剛放下,敲門聲就響起來了,林建國起身開門,走進來的是一個四十余歲的女人,干練,精氣神迸發,開口就問道,「孫局長,您叫我。」
「這是利水縣局張杰局長,他找農行有些事情,你協助一下。」孫廷芳說道。
「那孫局長您忙,我走了。」張杰打了招呼帶著林建國跟著張靜離去,辦公室內的孫廷芳把張杰寫電話號碼的幾張白紙挪開,露出了下面的一份材料,上面那幅彩色照片,正是剛剛離開的張杰,身份信息很齊全,履歷也很清晰,只是背景那里,有個紅色的大問號,顯然是孫廷芳還沒有模清楚。
在張靜的幫助下,張杰很順利的不用預約,就把自己賬戶上的幾十萬都取了出來,讓隨行的林建國咋舌不已,這張局長,還真不是一般有錢,出手闊綽,要麼就是家境寬裕,要麼就是巨貪一個,可看目前他的行為,可是跟貪腐沾不到一點邊。
張杰面對張靜跟林建國的詫異,沒有多說什麼,這個時候解釋就成了掩飾,哎怎麼想怎麼想,跟這位利落的女經文保科長告別之後,帕薩特飛速的往利水縣趕去。
與此同時,利水縣公安局牛三斤的辦公室里,幾個副局長都聚在一起,商量著什麼。
「不用擔心了,這小子有幾斤幾兩不都被咱模個清楚,這幾天就是發發脾氣,在豬圈里面被關了一夜,還被我表弟給了一電棍,不生氣就怪了,不過他還是挺識趣,回來之後只字不提,也沒跟張縣長那里告狀,我看可以處一處麼。」牛三斤掃視了一圈幾位同僚,用很慢的語速說道。
「希望如你所說,我總覺得這小子不簡單,你們準備分他幾成干股?」宋可問道。
「幾成?你也太抬舉他了,我看這樣,一家一年給他萬把塊錢,哄哄就算了,反正在公安局這里,還是我們說了算,他要不識相,他的話連縣局大院都出不去,說不得只能自己走人了。」一直沒做過聲的趙文生說道,在利水縣公安局里,他跟杜武衛可是有名的哼哈二將,兩個人一批的浪滄警校同學,一起參加工作,一起混到副局長的位子上,也不怪名字都叫做文生武衛,其實要是叫做文攻武衛就更貼切了。
杜武衛向來是趙文生說什麼他就說什麼,此刻也應道,「對,咱辛辛苦苦擔風險賺來的錢,憑什麼分給他,給他點湯喝酒不錯了。」
宋可擺擺手,說道,「兩位,咱可以一分錢都不分給他,但是,你們別忘了,當初老王在的時候,咱怎麼弄的這麼被動,干什麼事情都偷偷模模,生怕被抓住痛腳,當時張縣長為了咱們的事情,發了多少次火,為了這麼點錢,不值當的,砸到也就砸到了,我看他家里應該也有背景,肯定不會局限于利水這麼個彈丸之地的,說不定我們還有跟著飛黃騰達的一天。」
「咱都多大了,還飛黃騰達,算了,我只要平平安安就行了。你說張三江給咱擦,他佷子的,咱給他擦了多少?要不是我見機的早,張工陽就要被林建國給捅到省廳去了,當時要是讓他把材料先交給他戰友,對方再是個跟他一樣的石頭蛋子,張三江能放過你我?」杜武衛接口說道。
「讓張杰見林建國這個石頭蛋子,會不會惹出什麼事情來呢?這兩個人開車出去一天了,林建國的嘴可不老實,我都後悔在張杰面前提到他這個孝子了。」宋可嘆氣道。
誠然,他想對了,這是他們如此輕松度過的最後一個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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