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線大營的軍帳之,花旗沖負手而立。斥候不斷回稟前方的戰況,他卻是面色平靜,不置可否,只微微點頭,表示自己已經明白。
在花旗沖身旁站立的副將,卻是面有異色,壓低了聲音,在花旗沖的耳邊,道︰「統領大人,在新軍大營的激攻之下,出雲關的燕軍損失巨大。我們若是再不出兵,這奪關之功,必然是龐勇的了。到時,豈不是白白的便宜了他們?」
花旗沖大有深意地瞅了副將一眼,神色不變,只是輕聲說道︰「無妨,此次龐勇請命,有準備良久,這沖關之舉,我們無需參與,除非龐勇派人來求援,若不然,我們靜待便是。若是此時出兵,世人豈不是說我欺人?本統領,豈能做這等事,此言,無需再提了……」
副將一愣,不知道花旗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統領大人轉了性?他心嘀咕,面上卻不敢再多言什麼,只是輕聲行禮,道︰「統領大人說的是。」說罷,轉身退了下去。
花旗沖此舉,的確讓許多人都大為詫異,甚至有些將領還對花旗沖生出幾分敬佩之心來。唯有曹成和李雄兩人,卻是與眾不同。曹成臉上帶著一絲冷笑瞅了花旗沖一眼,也不理會花旗沖投來的目光,自顧自地擺弄著腰間的佩刀,一副閑人的模樣。
李雄卻是一副平靜模樣,好似沒有听到花旗沖的話一般,根本不予理會。
他們心明白,花旗沖如此做,只是得了便宜賣乖而已。
司徒雄被殺,使得新軍大營許多將領心生不滿,尤其這支隊伍幾乎是司徒雄親手帶出來的,自然有不少司徒雄的親信之人。雖說,司徒雄帶兵的能力不足,而且,率軍的時間不長,無法像莫小川那般在軍建立無上威望,但畢竟親手帶出的兵,豈能對他的死完全沒有感覺。
以花旗沖為將多年的經驗,自然明白,現在的莫智淵,想要消除這種負面影響,無非是兩個選擇,一是將這支隊伍完全打散,重新分配,但眼下戰局多變,新軍大營和前線大營都已經是西梁的主力隊伍,現在打散新軍大營,與自損臂膀沒有兩樣。另外一個選擇,便是極力安撫這些將領,讓他們明白,司徒雄之死,只是因為司徒雄自身之罪,並非朝廷對新軍大營有什麼不滿之處。
所以,這一次龐勇請戰能夠如此順利,朝廷的一應事物又極力配合,便能看出莫智淵的態度了。
既然莫智淵想要給龐勇一個立功的機會,他花旗沖在這個時候去蹙那眉頭作甚?即便他的前線大營也攻入城,那又如何?最後,軍功的大頭還是在龐勇的身上,他能撈到的好處極少。還憑白地使得新軍大營少損失了人馬,而自己反倒是可能搭進去一些士兵的性命,這等虧本的買賣,他花旗沖豈能去做?
不過,這些話,自然是不可能明說的。也因此,才有了花旗沖這冠冕堂皇的一番豪言。
花旗沖自己也不覺得自己的話,能夠將在場的所有人都騙過去,但能騙過大多人,便已經足以。如今達到的效果,已經令他十分的滿意。
至于曹成?現在早已經是面和心不和,只要曹成不搗亂,花旗沖也不會想著如何理會他。李雄此人更是,這麼多年來,給花旗沖的感覺,總是有些神秘,雖然平日間表現的大大咧咧,好似一副無腦模樣。
但花旗沖卻明白,李雄絕對不像表面上這般簡單,這個人,很是難纏。不過,李雄這人雖然給了花旗沖這種感覺,可平日間,卻也不輕易參合花旗沖的決策,對花旗沖還算是配合,因此,他也沒有太多的顧慮。
此刻的他,心思早已經飄到了別處,甚至面上已經泛起一絲不太明顯的冷笑。讓龐勇沖吧,盡管現在出雲關的兵力大減,可是,他那十幾萬人,想要攻下來,怕是也要損失大半,到時候,新軍大營削弱,而自己正好過出雲關追擊燕軍的敗軍,弄不好,還能一舉將洛城奪下,到時候,這有他龐勇哭的時候。
雖然哈日查蓋的突然參與,讓花旗沖心也多少有些疑慮,是不是莫小川已經醒了,而故意不將消息傳出?不過,他已經派人自己查探過了,新軍大營並未派人與哈日查蓋參與過。而且,哈日查蓋的動向,也並不想是配合新軍大營的意思,更像是等著西梁軍與燕軍打個兩敗俱傷,然後自己再坐收漁翁之利。
不然的話,他為何在龐勇已經發起了進攻之後,這才出兵?
花旗沖心算計著,卻怎麼也想不到,莫小川此次會親自扮演起了傳令兵的角色,親自去操辦這些事。而且,莫小川當日的傷,和展雲之死這種戰果,讓人怎麼看,都覺得莫小川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康復,他能不死已經是個奇跡了。
體內沒有經脈這種事,但凡是一個練武之人,又有誰能想到,有人會形成如此奇異只體質,沒有經脈,如何行功?這等想法,早已經在世人的心根深蒂固,即便是天道高手,也不可能在沒有經脈的情況下活下來。越是對武道理解比較深的人,越是能夠體會到當日莫小川那最後一劍的威力和對自身的損傷。
因此,花旗沖的懷疑,也只是一閃而逝,甚至感覺自己的想法,都有些荒唐。他不斷派人查探著前方的軍情,時刻關注著戰局的變化。
此刻,龐勇的面色卻是嚴重的厲害。司徒雄留下的十幾萬大軍,連續半月的進攻,已經損失過半,他手,現在只有萬人了。說不心疼,那是不可能的,看著出雲關下新軍大營士兵的尸體都快堆積得有城牆高了,龐勇的心都快滴血了。
不過,莫小川早已經給他下了死命令,不惜代價攻去出雲關。
這一句不惜代價,卻讓新軍大營整整地損失了幾萬大軍。龐勇花白的胡須上沾染著小血珠,這些都是士兵鮮血隨風飄來所致,出雲關下,大地都變成了泛著淡紅的顏色,與那山嶺上的綠玉叢叢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看在眼,直透人心,讓人心生寒。
而此刻攻城的新軍大營士兵,卻已經麻木,連續的喊殺之聲,讓他們的耳幾乎听不到其他的聲音,在他的眼,只有城頭上的敵人,至于死亡,不是他們不害怕,而是這種慘烈的攻擊,讓他們變得麻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這種時候,也唯有什麼都不想,才是最好的想法。
出雲關城頭之上,燕軍也傷亡巨大,雷石滾木早已經丟光,守城的士兵,也大多帶上,剩下只有幾千完好的士兵,此刻也已經齊聚在了城頭。
守城的將領,乃是夏家的一員武將,名叫夏,現在掛著北疆大營副統領的職務。此人論起輩份來,該叫夏雛月一聲二姑女乃,乃是夏家的直系族人,他也是在鄧超群掌控北疆大營之時安插進來的。
此人倒也並非草包,帶兵有著自己的獨到之處。不過,即便他再厲害,也不可能以區區三萬人,在還未完全站穩腳跟的關隘守住十幾萬大軍不惜代價的強攻。
眼看事不可為,夏面上泛起了冷色,對著傳令兵高聲喝道︰「傳令,陸續撤出出雲關,將出雲關丟給西梁吧。」
「是!」傳令兵領命而去。
「即便是走,也不能如此便宜了他們。」夏口緩緩自語著,隨後,又一連下了幾道軍令,燕軍殘余的幾千士兵,便齊齊撤出了出雲關。而出雲關,卻燃起了大火。
當龐勇沖上城頭之時,整個出雲關已經是一片火海,到處都是燃火之所,若不此刻不救火的話,這座雄關,便會被付之一炬,成為死地,而想重建,所要投入的人力和時間,便不是眼下能夠計算出來的了。龐勇本想追擊燕軍的殘軍,不過,看著眼下如此模樣,只看士兵們大多疲憊,無奈之下,只好讓一位參將帶了五千輕騎前去追趕,其他人盡數投入了救火和鞏固城防的工作。
花旗沖這邊,第一時間收到了龐勇攻下出雲關和出雲關起火,龐勇只能派出五千輕騎追擊敵軍的消息。听到這個消息,以花旗沖的城府,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三聲,這才高聲下令,道︰「傳令,全軍出擊,快速穿過出雲關,不許懈怠,將燕軍一個不留。」
一聲令下,早已經整裝待發的前線大營全員出動,朝著出雲關而去。至于前線大營的營寨之,卻只留下了不足兩萬人,這兩萬人全部都是李雄的人。
李雄又一次安坐當地。花旗沖對此,卻也只當沒有看到,不去理會,唯有曹成,對于李雄的如此表現,心多了幾分疑慮。不過,他也如同花旗沖一樣,抵擋不了這大好戰機的誘惑,率軍跟著花旗沖,浩浩蕩蕩地沖入了出雲關。
龐勇在得到消息之後,氣得緊握雙拳,咬緊了牙關,恨不得下令據關而守,將花旗沖堵在出雲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