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的榮耀 正文 第四十一章 治內政(一)

作者 ︰ 曾鄫

忙完戰事的劉浩然開始把注意力放在了內政上。當初東南戰事激烈,糧草軍用流水介地運出去,幾乎將府庫掏空了。為了保障後勤,劉浩然幾乎連褲子都要當掉去換糧草。幸好有李善長坐鎮,指揮調度,這才勉強應付過來。在此刺激之下,劉浩然決心制定出一個完整的發展計劃來,以後的仗會越打越大,沒點家底怎麼應付。

劉浩然廢除元廷原本非常復雜的路、府、州、縣等諸多的地方編制,行省以下只設府、縣,設知府、知縣主理民政,同知、縣丞為副,由行中書省管轄,各縣還設巡檢一名,統領巡檢司的巡捕,負責地方緝奸捕盜等治安事務。

在劉浩然的機構體制中,地方是軍政分開,府設都司,縣設縣尉,執掌地方守備防務,由行樞密院直接管轄,都司負責指揮地方守備部隊,而縣尉負責指揮和訓練各縣的民兵。劉浩然以行省丞相的身份頌布了《兵役律》,言明行省治下百姓只需要承擔一種徭役-兵役,凡十八歲以上,四十五歲以下男丁必須接受一段時間的民兵訓練,兵器自備,但是現在為了減輕百姓負擔,暫時由行省官府供給,凡服五年以上民兵役的青壯就可以抵沖這筆費用,而守備部隊則是從各縣的民兵中挑選,雖然沒有軍餉,但是可以免除一定的賦稅。守備和縣尉目前都是由傷殘退役的定遠軍老兵充任,他們雖然斷了一只手,或者是失去一只眼楮,但是不妨礙他們指揮守備部隊和訓練民兵。

劉浩然接著頌布了《勸學律》,在這部律法里,劉浩然提出了官辦和私辦相結合,普及國民教育的龐大設想。教育機構分四級,童學、縣學、府學和行省一級的高等學府。前三級學府可官辦,也可私辦,但是必須按照行省指定的課程和教材學習,參加官府組織的統一考試。

在《勸學律》中,劉浩然要求從童學開始,學子就必須一邊學習文化知識,一邊接受軍事訓練。而且父母親送兒女讀書是一種義務,不履行義務就要受到律法的懲戒。因為這個教育計劃耗費巨大,而且在現階段是不可能完全鋪開,但是劉浩然卻決定要堅持下去,先從應天、東南等富庶的地方試行。

儒生文人雖然對劉浩然興學重教表示贊賞,但是也有很多人對學子必須接受軍事訓練提出了異議,他們認為,學子只要認真讀書就好了,打仗這種事情自有武夫去做。劉浩然卻堅持自己的意見︰「遙想漢唐盛世,文人學子能文能武,策馬游歷天下,一邊放著書,一邊放著劍,所以才有漢賦唐詩留名千古,雄風遠揚域外。而前宋盛文弱武,文人學子們只知道死讀書,卻鄙視軍人武事,結果先有契丹、西夏,後來女真蒙古,累累荼毒。前車之鑒後事之師,行省的學子文人再也不能讀得一肚子書,卻手無縛雞之力。」

劉浩然更是談到︰「學子文人乃國家之棟梁,不但要能治國理政,還要能行軍打仗,現在正是國家危難之際,學子們不接受軍事訓練,不知兵事,如何能行?」

在驅逐韃虜,光復中華以及前宋滅國之痛的大義下,這些儒生文人也只好捏著鼻子接受了,畢竟劉浩然把文人學子當成了國家的主人來看待,否則也不會要求這麼高。

龍鳳二年七月,劉浩然在原御史行台府第設江寧學堂,請李習為學正,聘各名士文人為教授,廣收學子。並隨即在應天府、太平府、平江府、湖州府、杭州府開始推行國民普及教育。

同月,劉浩然在原集慶路達魯花赤府設江寧陸軍學堂,自任學正,以馮國用為教務,暫設步兵科,騎兵科。計劃所有的將領都必須回來輪流學習,一邊當學生,一邊當教師,總結自己的前期作戰經驗,並教給輪流前來學習的軍官們。

劉浩然又開始籌備開辦江寧水師學堂,準備自任學正,以俞廷玉為教務,暫設海防科、海事科。

在陸軍學堂里有一批特殊的學生,他們就是童子營。這些以各地孤兒和軍中遺孤組成、視劉浩然為父兄的童子忠誠度是無可置疑的,而且他們絕大部分都選擇了從軍。劉浩然根據他們的特長和意向,選擇了十二歲到十八歲的一批人送入陸軍學堂學習,這些人將來是劉浩然控制軍隊的骨干。

而受此影響,軍中各將領們也要求將子弟送入陸軍學堂學習,而且很多文官也是聞風而動,要求將家中的老二、老三安排進陸軍學堂。他們的算盤都很精,現在這年頭正是軍興,而且江南的實力擺在那里,鐵了心的官員們留下長子讀書繼承家業就好了,其他兒子送去從軍,雖然危險性很大,可是一旦立下軍功,那麼家族有文武功勛支撐,想不興旺都不行。

劉浩然順勢設立了江寧陸軍童學,專門接受將領官員十二歲以上的兒子前來就讀,然後直升陸軍學堂。

劉浩然又設置了江寧工匠學堂,專門學習冶煉、鍛造、機造等技術,對于儒生文人的一些非議,劉浩然回答道︰「行省大行教育,而讀書出來能考入高等學府,並成才做官只有少數。而國家正是用人之際,不能讓大部分學子白白浪費,必須給他們也謀個出路。

儒生學子們也不好反駁,他們知道,就算是行省重開科舉,那錄取的人也太少了,要想讓行省一邊打仗,一邊養著一大堆的讀書人,這也不太現實。而且這些儒生學子在心里也認為,讓大部分科舉無望的學子去學習工匠這樣「賤業」,正好與他們這些「高級知識分子」劃清了界限,突出了他們的重要性。不過劉浩然就要花費更多的力氣去鼓勵學子們不要再往獨木橋上擠,改為學習工匠技術。

劉浩然接著開始整頓土地政策,經過戰亂,有些地方的地主被席卷一空,有些地主卻依然擁有大量的土地。為了鞏固自己的政權,劉浩然沒有打土豪分田地,而只是找了些曾經與蒙古人、色目人狼狽為奸、禍害鄉里、民憤極大的地主豪強出來鎮壓了一番,把他們的良田家產沒收,以平民憤,還有元廷賜給江南各地寺廟的大量田地,也被找了借口沒收,只留下少量田地讓寺廟維持生計。但是這些人數太少,獲得的良田也足以分配,劉浩然就大力開耕荒地,丈量無主田地,把治下的大批流民和貧窮百姓安置下來。

對于大部分依然保持現狀的地主豪強,劉浩然從幾方面入手,首先他確定了最高田租,保證佃農們的生計,而且劉浩然廢除了按人丁收稅,確定賦稅按田地畝數收取,確保了國家能夠最大限度從田產獲利,所以江南行省雖然賦稅定得低,但是收上來的總數卻不低。

劉浩然接著又頌布了《贖奴律》,宣布行省出錢從地主豪強手里贖買因為戰亂而賣身淪為奴僕的百姓,價錢比市價高三成,不過是分五年付清。而自願被官府贖買的百姓可以分得田地,用糧食支付一半的贖買費用後就可獲得自由,與一般百姓無異。劉浩然明白,經濟的發展必須要解放一大批勞動力,讓他們直接為自己的政權輸送物產糧食。

按照行省陸續頌布的律法,行省境內的礦產、茶葉、瓷器、絲綢、棉等物資暫時必須或有官府開辦,或由官府監管,私人不得隨意出售。當然了,行省不會讓各商戶地主吃虧,大家都需要獲利。在官府的統一管理下,這些東西獲得了壟斷地位,避免了惡性競爭,外地商旅或者海商必須付出高價才能購買這些物產,而這些東西在北方、在海外可都是暴利,商旅們為了能拿到貨,價高也只好認了。于是行省官府獲得了大量賦稅,商戶、地主們也獲得頗豐的盈利。

江南行省在境內實行關稅制度,也就是除了購買和出售,商賈不用交以前數目繁多的苛捐雜稅,一下子降低了他們的成本,使得他們趨利而至,雲集江南。而行省可以利用不同物產的關稅不同,控制物產的流入和流出。例如最重要的糧食,「出口稅」居然比瓷器、茶葉還要貴上好幾倍,運出去幾乎沒有任何盈利,而「進口稅」卻極低,甚至還有補貼。只要能從日本、暹羅、越陳收集糧食運到江南,就能收獲頗豐,然後再收購瓷器、絲綢回去,又是一筆利潤。而在規劃中做為劉浩然戰略扶植的棉花出口稅就定得很高,而成品棉布卻定得極低,而且還有越來越低,有退稅補貼的趨向,算上賦稅,收購棉花還不如直接采購棉布。劉浩然相信,逐利而生的商人會算清楚這筆帳的。

在劉浩然的指導下,江南行省的工匠,加上張士誠送過來的精英工匠,江寧、當涂兩地的工場發展得越來越好,鋼鐵工場開始成型,大批機械被研制出來。尤其是劉浩然關注的紡織機,經過近兩年的研發,終于獲得了成功。在前宋和現在所用的幾十錠水力大紡車的基礎上,加上劉浩然對機械的指點,將紗錠由橫向改為自立,並立了上百個紗錠,不但效率提高,紡出的棉紗質量又好。而跟進研制出來水力織布機更是把棉布織造提上了一個新的台階。

劉浩然將松江府確定為棉布織造的重點區域,這個出黃道婆的地區,不但出產大量的棉花,棉紡歷史也悠久。行省將民間的織工集中起來,在河邊擇地修建了巨大的廠房,應用新技術新機器,開始棉紡織業的迅速發展。

隨後還有新開設的水力榨油場、水力絲綢紡織場、水力造紙場、水力印刷場等等相繼在江南各地開設,看著這些工場源源不斷輸出的產品,然後換成滾滾的錢財,眾多的地主富商把這些工場看成了聚寶盆。

看到把大家的饞勁都勾引起來後,劉浩然宣布這些民用品工場官府準備全部放開,交由民間經營,只要遵守官府的關稅制度和監管就好了。听到這個好消息,地主富商們蜂擁而至,紛紛要求分一杯羹。但是入股的條件卻讓他們有點躊躇,行省官府不要錢財,只接受田地折價入股。

幾經猶豫和爭論,有些開明的地主富商咬著牙轉讓了很大一部分田地,入股這些工場,而更多的地主富商卻在繼續猶豫著,畢竟在中國傳統思想里,土地是最重要的。過了幾年,隨著南北海路的開通,棉布、絲綢、紙張等物品需求大增,入股的地主富商數錢數得手軟,而堅守土地的地主富商由于行省慢慢恢復了元氣,加上各處荒地大量開耕和軍屯,糧食、棉花等農作物連連豐收,糧價、棉花價格持續下降,他們的收入反而降低了。

有了教訓和例子,在行省新一輪增設工場的時機,大批地主富商紛紛轉讓良田,入股工場,就這樣,在劉浩然揮動的經濟大棒下,江南各地開始向資本社會的雛形轉變,數量巨大的工場主、大商家涌現出來,形成了一個新的龐大群體,開始向傳統的地主群體發起挑戰。

龍鳳二年十月,劉浩然頌布《權利律法》,宣布所有為行省交納賦稅的人,包括普通百姓、地主、工場主、商人都是在為國家做奉獻,他們用自己的賦稅和義務支援著驅逐韃虜、光復中華的大業,所以也應當享有相應的權利,而這些權利包括享有人身安全和財產的保護權、享有對官府支配賦稅的知情權等等。在這部律法中,劉浩然首先明確提出了權利、義務和責任等概念,他指出,如今各地義軍紛起,為得就是推翻元廷殘暴的統治,如果行省不重視和保護民眾的權利,那麼與元廷舊有的體制又有什麼區別。

這一律法在大江南北掀起巨瀾,有說好,有說不好,議論紛紛。而劉浩然利用一批御用文人,在新設的《江南邸報》上撰文,評論前唐宋和元廷的體制不同,指出唐宋朝時政治清明,權利制衡,百姓享有充分的自由和權利,而元廷完全以一種奴隸主和奴隸的關系和思想統治天下,蒙古人以外,無不是其奴隸,談什麼自由和權利。

在國家、民族大義上,堅持舊思想的儒生文人就不好正面反駁了,只好從君臣、父子倫理上進行辯論,這下又被御用文人抓住把柄了,他們撰文指出行省的《權利律法》不是要建立一個無君無父的體制,而是要恢復被元廷廢棄的民重思想。他們高舉聖人旗號,尤其是孟聖,開口閉口就是「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說江南行省的《權利律法》正是在執行和貫徹這一思想,而開口閉口君臣倫理,剝奪他人權利和自由的簡直就是在為蒙古韃虜搖旗吶喊,為他們招魂。

這頂大帽子扣下去,把那些保守儒生文人打得暈頭轉向。現在願意出山的儒生文人都清楚現在的元廷殘暴無德,已經失去天下民心,在這種形勢下被扣上元廷走狗的帽子,的確讓他們覺得自己有點冤。

做為幕後主使人的劉浩然卻以這是學術爭論,堅決不表態支持哪一方,其實在心里卻暗自偷樂。現在正是風雲激蕩、改朝換代的年代,必須要抓住這一時機,在大家思想混亂的時候把有利于自己的思想廣播開來,他不願意走上歷史上朱元璋的老路,蒙古韃虜趕跑了,卻繼承了不少糟粕,結果搞得朱明王朝又被一幫奴隸主給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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