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趙 第三卷 風滿邯山 第二十七章 風起(上)

作者 ︰ 迦葉波

「高將軍?卑職齊洪拜見高將軍。」

老齊和許歷齊齊的轉過頭去,只見身後一個戎裝大漢手按佩劍劍柄大步走了過來,看向許歷的一雙眼中充滿了戒備,正是趙王扈從將軍高信。

高信見齊洪向自己拜了下去,滿不在乎的擺了擺手,目光沒有離開許歷便問道︰「齊都尉今天不是不當值麼,大冷的天不在家抱女人怎麼又跑宮里來了?」

「呃,這,嘿嘿……」

齊洪是趙王宮護從都尉,與高信是頂著頭的上下級關系,熟頭熟臉又都是武夫,平常說話難免隨意。然而許歷在旁邊可就不一樣了,齊洪剛才跟蘇齊在一起時還大義凌然的一塌糊涂,剛轉過頭來高信就女人長女人短的瞎說,這可讓他好容易才建立起來的那一點威信往哪里擱?被高信這麼一調侃,臉上頓時有些掛不住,忙改變話題笑道,

「今天不是開殿議政麼,高將軍怎麼這麼閑?大王這麼快便下朝了?」

「嗐,今天要不是大王摔了東西,朝上差點打起來,大夫們一個個跟烏眼雞似地。咱們手下人要是敢這麼作,老子早拿鞭子抽了。」

高信听到這里也不知是在嘲笑趙何的無能還是嘲笑大夫們的無禮,頓時一臉鄙夷,接著指了指許歷問道,

「老齊,這人是誰?」

「呃……」

齊洪沒想過許歷會這麼快被高信發現,猝不及防之下心里沉了一沉,避開高信的目光看了看許歷才道,

「這是卑職舅父連襟表弟舅子家的小子,原先學了些功夫,跟著個販馬商賈做鏢手,如今主家敗了,托我給他謀個職。外班鄭都尉正好缺人手,卑職便趟路子把他補進來了。許歷,還不快拜見高將軍。」

「許歷拜見高將軍。」

齊洪片刻功夫便給許歷編出了這麼繞脖子的一個身份,等許歷拜完直起了身,高信還沒琢磨透他倆到底是怎麼一層關系,不過听到許歷一口地道的邯鄲口音,他原先的戒備頓時松下了不少,猛然一記直拳向許歷胸口打去,順嘴說道︰

「功夫如何?」

高信這是邊說邊打的,之前沒有絲毫征兆,許歷反應極快,高信的鐵拳離他胸口尚有寸許便已經縮身向後撤去,同時下意識地反手向前一抓,握住高信的拳頭便狠狠地向下別去。高信本來只是想試試他的身板,哪里想到他會還手,兩手一接,登時向一旁趔了趔身,咧嘴「嘶」的一聲吸了口涼氣臉上便現出了痛色。

「許歷!」

齊洪登時一驚,剛剛月兌口而出,許歷那里已經松開了手,束手退在一邊卻沒有說話。

「你他娘的……」

高信下意識的舉起微微發痛的拳頭看了一看,雙眼中登時射出寒光向許歷看了過去,咬著牙從牙縫中擠出了幾個字,他從六年前便開始做趙何的扈從將軍,沙丘宮變中又為趙成立了大「功」,後來與李兌內外交通,在宮中更是橫行無忌,有些亂七八糟的事宮里人就算知道也不敢亂傳,足見其威勢之大。如今別說李兌對他都是客客氣氣,就算趙何受了委屈在他面前也只能忍著,他什麼時候吃過這種虧?齊洪一看他目光中露出了殺機,心中一慌趕忙撲上去抱住了他的腰淒聲求道︰

「高將軍,高將軍,許歷不懂規矩,還請將軍看在卑職的薄面上別和他計較。許歷,還不快點跟高將軍賠罪啊!」

許歷靈捷一動後便是呆若木雞,仿佛絲毫不懂禮節,更不知自己得罪了高信,但齊洪那里一喝,他卻接著拱手向高信深深拜了下去。

「小人粗莽不知禮數,只有幾兩賤骨頭願為將軍驅使。」

這番另類的「道歉話」立時將齊洪說愣了,沒等他反應過來,高信猛地將他推到一邊,舉手解開勃頸處的大氅系帶,目光如同利刃般盯住許歷高聲喝道︰

「好小子,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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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兌黑著臉匆忙的離開了朝堂,親信們生怕吃不到好果子,誰還敢這時候去戳他,自然避得遠遠的,只有李疵一個人隨車駕追進了相府。

李兌今天著著實實吃了一回癟,沉臉走進了正廳,將大氅往地上一甩便氣呼呼的坐到了尊座上,守在門外的僕役一見這陣勢,哪里還敢進來?雙眼盯著地上的大氅,面面相覷下卻沒有一個人敢進去撿拾。

老大沒好臉,李疵的臉色當然也好不到哪里去,跟著李兌進廳了後,沒有說話便彎腰拾起大氅走到門外交到了一名僕役的手里,並用目光示意他們關門離開,二老爺的話那就是大老爺的,僕役們松了一口氣,趕忙「吱呀」一聲閉了廳門溜之大吉。

李疵站在門口听了听動靜便走到李兌幾前隔幾坐下了身,抬眼向李兌度量了片刻方才道︰

「大計未動,兄長今天怎麼想起提敗盟的事了?」

「哼,那個小子著實可惡!」

李兌進廳後一直臉色不善的低頭想著什麼,听到李疵問他,發了一句狠方才回過神來,

「噢。此時他們本來也已經知道了,若是再捂著反倒讓他們以為我李兌心中有鬼。這些日子徐韓為暗中不可能沒有動作,我若不讓他知道知道,他只怕更是猖狂。」

「哎呀,我的大哥,你怎麼……」

李疵登時急了,往幾上一趴身,與李兌僅隔著不到一尺的距離急忙說道,

「如此做固然可以鎮住徐韓為和觸龍他們,可如今到了這步田地,兄長還想像先前那般做麼?小弟只有一句話問兄長,兄長只是要相權還是要學齊國田氏?」

「這叫什麼話!」

李兌倒吸了一口涼氣,下意識的向門外看了看,低下聲音責備道,

「這種話你也敢說出口!如今相權尚且未穩,你如何便敢想這樣的事?」

李疵本來是一臉的急切,听到這里臉色卻漸漸發了灰,退開身站起來向李兌拱手躬了躬身道︰

「這樣說來,兄長即便有大志也是想推與子孫了……小弟不肖,願自請削奪族籍自立一姓,為我李家保住一脈血胤。」

「混賬!你,你這是咒我死麼!」

李兌頭皮猛然一炸,巴掌便狠狠地拍在了幾案上,然而李疵絲毫沒有怕的意思,猛抬起頭目光堅定的說道︰

「兄長也不想一想,你即便只是要相權,如今局面別人又豈會如此想。盟約一敗,兄長所願不成,咱們尚且要加緊動作,別人難道不會做此想,徐韓為也好,觸龍也好,他們固然其心不一,但為了扳倒兄長必然要向一處靠,他們兩邊互相猜忌不假,但若是有人從中勾連又會如何?」

「從中勾連……」李兌目光跳了一跳,但思忖了片刻,最終還是猶猶豫豫的搖了搖頭,「你所慮的事為兄也不是沒想過,不過如今趙國之內並沒有這樣一個人。萬事過猶不及,咱們佔著上風更應該穩妥行之,你萬萬不可如此急躁。」

李疵沒有理會李兌的勸誡,壓著李兌的話音冷冷說道︰「平原君公子勝如何?」

「公子勝?」

李兌听到這個名字下意識地又低下了頭,趙勝魏國一行前後表現並沒有什麼變化,今天這一場戲雖然憋住了他李兌,但依然不出原先耍小聰明的圈子,他會成為「這個人」麼……

李疵見李兌不吭聲,干脆豁出去了,再次坐小聲說道︰

「公子勝身上固然看不出什麼毛病,但兄長你仔細想一想,魏王欲招公子勝為婿,魏國那邊接著便退了盟,即便公子勝並沒什麼作為之能,但有了魏國的支持,也必成將來的心月復大患。」

李疵說到這里頓了一頓,目光中更是憂慮,

「而且當年晉文公隱忍十九年不發,公子勝固然年歲小不可能與重耳相比,但先王繼位之初力退五國之兵不也才十五歲麼。萬一劫持之事乃是陰謀相套,公子勝也參與在了其中的話……」

「嗯?!」

李兌心中猛然一悟,急忙抬起了頭來。

李疵重重的點了點頭,決然地說道︰「根據咱們的人從大梁那邊傳回來的密報,公子勝謀劃此次劫持之事的可能性固然幾乎沒有,但諸事湊在了一起,咱們卻絕不能不妨。況且即便公子勝並無此能,如今局面咱們也必須要當他有。為防此種情形出現,兄長當行雷霆促發之舉,絕不可再像先前那般只求穩妥了。」

「當他有此能……」李兌心念百轉,半晌之後冷冷一笑,決然的吩咐道,「李疵,你吩咐下人快去傳話,命大司馬即刻過來拜見。」

「諾!」

李疵神情一松,拱手領了命急忙起身開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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