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趙 第五卷 經略東道 第九十七章 君子 忠臣

作者 ︰ 迦葉波

第九十七章君子忠臣

君之相當無喜無怒,然而又有幾人能當真做到?田法章並不是一個合格的太子,卻是個有擔當的人。趙勝甚至在一瞬間都有些懷疑自己的判斷。或許……他當真是個憂國之思的封君呢?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面前這位「田世」所表現出來的是一種真誠。趙勝仔細地打量了他片刻,忙站起身快步走到田法章面前將他攙了起來,笑道︰

「高唐君這是何必,趙勝實在受之有愧……嗨呀,高唐君快請坐,咱們既然是開誠布公論學,只要于身于國有益就不要講那些虛禮了。快坐,快坐,不然趙勝只能陪著你在這里站著了。」

趙勝這一出表現出來的態度就跟剛才不大一樣了,封君對封君講的是平禮,也就是「田世」恭敬請教,他同等禮節還禮就是。這樣受之有愧,連忙過去相攙已然將「田世」擺在了比自己高的位置,然而同時說的這番話卻又巧妙的掩蓋了這層含義,摒棄虛禮當然就是拿「田世」當了朋友待,剛好與剛才夸獎他是君子那句話連在了一起。

田法章倒不至于在這麼點事前面就感動,但他身為太子,自出生起就高人一頭,根本沒有人敢在他面前造次,就算吃飯睡覺那都有禮儀程序,所以趙勝這樣的「失禮」行為他還是頭一次遇上,而且又不是被閃了面子,不免覺著新鮮,突然間听到趙勝一聲「嗨呀」明顯帶著混熟了的責備,頓時對趙勝頗生好感。心中不由一陣慨嘆︰子路當年說「願車馬衣輕裘,與朋友共,敝之而無憾」,實在是為人在世一大樂事。只是得此樂事也得有朋友才行。當個太子有什麼好?整天看見的都是別人的頭頂,連個能平禮相交的朋友都沒有……

這樣一想,田法章難免感覺與趙勝親近了許多,更是不願讓趙勝猜出自己的真實身份,忙應和著一邊坐一邊敞開聲笑道︰

「我來之前還一直擔心公子自矜身份不肯賜教,如今相見才發現公子實在是個好相與的人。哈哈哈哈,今日能得見公子實在是大幸。」

趙勝見田法章坐了,也轉身回到了自己席上,再說話的時候完全沒有了矜持︰「哪里哪里,有道是聞名不如相見。原先趙勝就知道高唐君是個向學的人,不過說句實話,趙勝這次來臨淄雜事纏身,確實也沒安排與你相見的事,要不是高唐君過來,咱們就要錯過了,實在是可惜。說起來咱們這樣的身份雖然自小就受教學禮,但當真知禮向學的人卻又少之又少,能得一二相交確實是幸事。只是趙勝做了這個相邦……唉,算了,不提了。」

趙勝滿臉都是吃苦藥的表情,雖然沒明說,但其中的意思田法章卻是感同身受,別說他是太子,就算他真的是田世,生在公室顯貴窩里,除非趕巧了有與自己一樣向學的封君可以志同道合,不然的話別想找到真正交心的朋友。那些依附過來的所謂名士表面上看起來敢說敢講,好像不拿他們的高位當回事,但仔細想想又有哪個不是為了富貴,如果自己不是處在這個位置,以自己的資質,這些人里頭願意與自己論道的能有百分之一就不錯了,要不然他們為什麼不去鄉野間找志同道合者,卻要跑到廟堂上來呢?君子……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吶。

田法章向來有自知之明,再一聯系趙勝對「性惡」的那些分析,對此更是駁信。兩國相交雖然利益佔了大頭,但能否融洽卻與君王權貴之間的親疏遠近有很大的牽連。這種看似微小的事情往往會影響大局,引出許多歷史大事件。田法章首先是人,是人就有自己的喜好厭惡,他本來就對齊王破壞前任君王合縱政策的行為很是反感,今天與趙勝這一席談,更是由趙勝而趙國,覺得自己所堅持的是正確的了。

堅定了這樣的想法,田法章更是覺得這次來的對,雖然生怕暴露自己的身份而不敢忽然改變話題,但更多的還是想探探趙勝對齊趙關系的想法,以便以此為依據來確定今後自己所要走的方向。

「公子剛才說,人性之惡有辦法防止,不知是什麼辦法。」

趙勝笑道︰「辦法就是向學,讓更多的人明禮知義,雖然這樣做無法根除‘性惡’,但人只有明禮知義才能懂得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該做的朝廷官府就要大加弘揚以作推波助瀾,不該做的麼則要嚴明刑罰予以懲治以儆效尤。」

田法章頓時一陣明悟,呵呵笑道︰「受教受教,原來這才是公子那天說‘法不責眾,應當儒法共用’的原因所在。」

趙勝道︰「說是也是,說不是也不是。明禮知義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難。人生在世只有吃飽穿暖才能說其他。如果只是讓人明禮畏法,卻不給他們吃飽穿暖,那麼就算堵得住他們的嘴,卻也堵不住心。平常官府壓得嚴,尚且有人要鋌而走險,要是哪天官府壓不住陣了,普通百姓為了搶奪衣食也會附從賊寇,更使亂子沒法收拾。

百姓不堪重負鋌而走險看似害了的是官府朝廷,但動亂一起,何嘗不是害了他們自己的衣食性命?所以要想朝廷百姓都得利,在施教行法之前還需要先矢志于發展農商百業,讓百姓有食有衣。只有讓他們不愁饑寒,他們才會知道犯法只會害己,從而讓大多數人畏法重禮。明白禮就是利,利就是禮。

百姓是如此,各國朝廷同樣是如此。就比如說如今的天下,秦國恃強凜弱,年年圖謀山東各國,山東各國朝廷若是只顧自己,我三晉和楚國皆不是秦國的對手,只能被他蠶食。齊國雖然現在能與秦國一扛雌雄,但哪天秦國席卷了趙魏韓楚,齊國又有什麼力量與其抗衡?而且即便依然能有抗衡的能力,秦國有崤函之固,勝則能進,敗則能守,齊國沒有了援手,又沒有地險之利,又能扛得住秦國不停騷擾麼?

所以山東各國若是為了自保——也就是為了自己的私利坐視他國被秦國侵害,看上去與自己無關,其實是在害自己。這也正是‘性惡’之害。各國只有明白合則利,分則敗的大義,從而真正合同一心,才能防住秦國野心,這可以稱作‘義既是利,利既是義’。趙勝這次到臨淄除了為齊王祝壽,更重要的還是為了齊趙盟好共抗強秦而來。」

趙勝侃侃而談,從「性惡」一路下來,很平緩的就過渡到了齊趙關系上,听上去完全是在舉例子解析如何防住「性惡」之害,連一點專門說給田法章听的痕跡都沒露出來。田法章剛才還想找機會把話題轉到這上頭,卻沒想到趙勝先這樣做了,听他說的有道理,而且與自己的想法一致,心里已然拿定了準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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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法章生怕出了紕漏,沒敢在趙勝那里停留多久,約莫小半個時辰就告辭離開了驛館,坐上田世的馬車向東行了不遠,馬頭向南一折轉進了一條僻靜的巷子,再行不久又向東一轉,接著鑽進一條兩頭都有人把守著的小巷,沒行幾步遠便停在了一處門口守著幾名壯漢的幽靜小院之外。

田世雖然「心甘情願」幫田法章打掩護,然而這事兒畢竟擔著風險,他生怕自己和田法章暗中的行為被齊王或者其他人察覺,除了將名號馬車「借」給田法章,自己也沒敢閑著,帶著幾個心月復早早的躲在了這處距離驛館不遠的院子里,要的就是在出現不好苗頭的情況下迅速與田法章調換回來,以免露出馬腳。

等人的活兒本來就難捱,提心吊膽的等人更是讓人心燥,田法章去驛館只過了不到半個時辰,但在田世這里卻像是整整過了一天,好容易把田法章盼了回來,他一顆心呼嗒一聲落了地,連忙抹了抹額頭上嚇出來的細碎汗珠便提著袍角迎了上去,一邊甩開隨從親自去攙扶田法章下車,一邊急切的問道︰

「太子見到平原君了麼?」

「嗯?」

田法章到現在為止腦子里還是暈乎乎的,听見田世問他,不覺愣了一愣,這才小聲說道,

「到里頭再說。」

這堂兄弟倆也不再搭話,一前一後快步進院入廳坐下了身,田法章才幽幽的說道︰

「這個平原君確實是個好相與的人。我能與他結識實在是幸事。」

「不是……」

擔這麼大的風險,你就是為了去看看趙勝是個什麼樣的人呀……田世听他這樣一說,差點沒急出來,連忙壓住性子問道,

「太子,您和平原君都是怎麼說的?」

「也沒什麼,就是說了些治國論學的事,隨便聊聊罷了。」

田法章當下便一五一十的將他與趙勝說的話告訴了田世。田世听他說得瑣碎,實在有些不得要領,但也只能耐下性子去听去想。不一會兒理清了脈絡,心里卻不由的一驚,等田法章說完才急忙接道︰

「太子,以臣弟,以臣弟之見,這個趙勝似乎有些……唉,早知如此,臣弟還不如和您一起去見他為好。」

「似乎有些什麼?

田世欲言又止,田法章多少有些奇怪,月兌口便問了出來。他對田世很是了解,清楚自己這位堂弟是宗室里出了名的鬼機靈,要不是听出了什麼不對勁恐怕不會這樣說。然而田世這些話田法章怎麼听都感覺像是在埋怨自己做錯了事,心中不覺有些惱,雙眉微微一沉,壓住氣微微怒道,

「你怎麼跟我去?這名義本來就不好找,你若是去了,我又算是干什麼的?就算能坐那里難道還有我的話說!」說到這里他多少又有些心虛,不覺緩了緩口氣問道,「到底怎麼了?」

還能怎麼了?你傻唄,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替人叫好……可這話不能明說啊。田世心里那叫一個惱,然而對面的人是太子,他根本不敢像訓下人似地去埋怨,只好委屈往肚里咽,盡力保持著平靜說道︰

「倒是也沒什麼,臣弟只是怕趙勝猜出太子的身份。要是那樣,要是那樣怕是就不好了。」

田法章心里猛然一驚,連忙前身問道︰「什麼?你說他看出來我是假的了!」

「臣弟可沒這麼說。」

田世頓時有些膽怯,迅速的思量了片刻才道,

「太子,臣弟覺著趙勝對您似乎太熱乎了些。您仔細想想,他先是對你前往的目的頗有些疑慮,問您是否經過大王允許,其後還沒說幾句話卻已經拿你當起了朋友,而且還大談天下如何。這,這……」

田法章听到這里頓時釋然,嘴角一翹,不以為然地擺手笑道︰「你多慮了。父王是否允諾的事我完全是照實回答,他要如何詭詰才能從這上頭听出破綻?你呀,有時候太過小心了。」

「諾諾,臣弟也只是猜測,未出紕漏自然最好。」

田世雖然滿心里都不以為然,差一點將「他這是在一步步套你話」說出來,但仔細想想趙勝就算看出田法章的真實身份也沒什麼用處,趙勝這次來是要彌合齊趙裂痕,難不成能以此為威脅強迫田法章替他做事?要是那樣反倒是下下之選了。誰都知道齊王做事向來不會被他人羈絆,趙勝要是把這事捅出去,田法章運氣好點認認錯挨頓罵也就過去了,要是運氣不好,也就是被廢黜了事,那樣的話田法章得不了好,齊王更會痛恨趙勝和趙國,趙國一點好處撈不著不說,這一場仗更是非打不可了。趙勝如果聰明,絕對不會去走這條路,既然這樣看出來和看不出來又有什麼區別。

想到這里田世完全放下了心,微微吁了口氣向田法章笑道︰「太子,如今這趙勝見也見了。雖說太子對他頗有好感,但臣弟倒是覺得沒必要在與之來往。臣弟听了半天也沒听出趙勝有什麼過人之處,無非是些治國之談,他能說得出難道別人便說不出麼。與之交往也增益不了多少。再說太子和臣弟都知道大王與他之間有睚眥,若是大王發現了這個秘密,只怕于太子沒有好處。」

田世挨著罵擔著風險替田法章打點隱瞞,雖然看上去是出于朋友之義,但說來說去也就是順著田法章的喜好做些奉迎之事以求固寵,他本來的想法是趙勝與田法章和自己都沒見過面,只要把理由編一個十全,身份問題含混過去一點問題也沒有,哪曾想趙勝會有這樣一番舉動,實在超乎了自己的預料,頓時有些後怕。

不過仔細想想今天趙勝是倉促「迎戰」,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就算想在田法章身上動什麼手腳也沒時間運籌計謀,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條大魚從身邊溜走。今天能有這樣一個結果實在是萬幸,要是田法章再自己往上貼,誰也說不準趙勝會采取什麼行動,到時候麻煩可就大了,田世自然不願再去擔這個風險,也只能對趙勝大加貶斥,以免田法章再動心思拿自己當墊背去向趙勝問什麼學。

田法章緩緩地搖了搖頭笑道︰「我倒不這麼看。治國之要千人千見,平原君能說得出來的話別人未必能說出來,我既然能與之結識,怎麼能就此不了了之了?」

這還是要見啊!你要是再這樣下去,我可就把你煩的傻自己說出來啦……田世「咕唧」咽了口唾沫,耐住性子道︰「難道太子還想重用他不成?你別忘了他是趙國的王弟相邦,如何會為大齊所用?何況就算他不是趙國權貴,您能用他那也得等大王……等您繼位接任之後才行。您現在是大齊的太子,依禮不得與外臣交接,如今知道有這麼個人也就罷了,以臣弟之見還是裝作沒這回事兒含混過去為好,以免大王知道了怪您。」

田世已經把話說得很明白了,卻不曾想田法章桀地笑了一聲,忽然欠身站起兩步走到他身旁同席坐下,已然表現出了極度的熱情。

這樣的熱情可不是好事。田世心里突地一跳,緊接著便听見田法章小聲說道︰「齊趙之間的事你我都清楚,我甘冒父王斥責去見平原君,你以為只是問學麼?咱們這一輩兒的兄弟里你我兩人最為親近,當哥哥的也不瞞著你,我這是想與平原君結識一番,看看有沒有什麼法子阻住大王連橫攻趙之舉。」

「啊!太,太子……」

田世瞬間懵了,他雖然是宗室封君,但怎麼可能知道齊王和太子避開了所有人的那次關于連橫還是合縱的談話?田法章在他眼里一直是個好學卻又拘泥于禮法的書呆子,他自然更難料到田法章會做出與父親相悖的舉動。

這舉動何止與齊王相悖,簡直是逆天了。田世絲毫沒料到自己會對田法章看走眼,本來只是想靠擔點小小的風險來邀寵,卻沒想到會讓自己掉進這個湍急的漩渦,登時後悔不迭,連忙急道,

「太子,您可千萬別犯糊涂,大王于你既是父亦是君,你跟大王對著干,就不怕大王廢黜了你麼?太子,您千萬要三思啊!」

田法章突然之間冷下了臉,憤憤然說道︰「我原來還道你是個明禮知義的君子,今天才知道看錯人了。侍君以忠侍父以孝難道就是順從君父的意思?君父做錯了你也要順從,任由君父一步錯步步錯最終造出大患那才是真正的不忠不孝!哼,平原君說的果然不錯,人之性惡就是絲毫不顧長遠地趨利避害,既然你也是此中之人,只管去向大王告密就是!」

「太子這叫什麼話!把我田世當什麼人了!」

這次田世絲毫沒有一絲猶豫,挺腰一瞪眼立刻跟田法章杠上了,大義凜然的說道,

「大王連橫圖趙是對是錯先不去說,你讓我去告密,莫非以為我田世是小人不成!好好好,今日何止是太子看錯了我,我也是看錯了太子!太子既然不知道我讓你萬事三思而行,只有先保住自己才能成就大事的意思,那便全當田世沒說!」

田世這麼一杠還真把田法章給震住了,田法章猛地一愣,臉上立刻現出了愧疚,忙拽住田世的敞袖訕笑道︰

「我這不是一時失語麼,你萬萬不要怪罪……嗯,我讓你與為兄共擔此事正是因為知道你是君子而非小人,足以大事相托。父王連橫圖趙看似是在為大齊牟利,但長此以往卻會卻會對我大齊不利,別管能不能滅了趙國,韓魏楚燕宋也必然將大齊等同于秦國那樣的蠻橫之邦,秦國本來就是如此,又有天險自保自然什麼都不怕,可我大齊要是失了信義這個立國之本還如何自處?兄弟啊,為兄今天雖然有些過激,卻是為了大齊著想。你我都是宗室中人,萬萬不能只顧著自己。」

田世臉色都有些發灰了,但還是強自鎮定住問道︰「太子想怎麼做?」

田法章笑了笑道︰「為今之計,只有去找平陸君才能壓住陣腳。」

「章子!」

田世啞然驚呼了出來,但緊接著卻閉了嘴,暗自思慮片刻,連忙說道,

「此處不是久留之地,咱們還是先回東宮再細細商議。」

「那也好。」

田法章認同的點了點頭便站起身往外走。田世在後頭牙疼似的捂了捂腮幫,跟著起身出去的時候雖然沒有說話,但心里卻已經連連轉起了圈。

田世並不是親兄弟里的嫡長子,小小年紀能夠繼任父親的封邑爵位,其中費了多少心機別人根本無法想象。田法章說他不顧長遠只知趨利避害還真是冤枉了他,他懂得趨利避害,但他更懂得兼顧長遠,這次他冒著風險幫田法章瞞天過海以求固寵正是如此,同時他更知道田法章絕非資質上佳,但也只有這個資質平庸的人將來繼任齊王,他才更能有機會一展壯志。

他必須保住田法章的太子之位,而在保田法章太子之位的同時他還需要讓田法章更加重視自己,所以他必須順著田法章的意思來,並且跟著田法章一起去冒風險,以此在田法章的心里將自己根深蒂固的確定為第一心月復……

「此事細細想來確實有幾分成功的可能,只不過還需要萬分謹慎,不能讓大王發現痕跡才行。只是這個風險實在是太大了,如果真的撐不住……唉,太子啊,如果當真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小弟也只能對不住你了。你也別怪我是小人,要怪也得怪你自己實在愚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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