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個懶腰,洪招娣步下美人榻,打算外出散散心,順便熟悉周圍環境。
沿著花徑走到前院,看見阿青正熱汗淋灕的劈柴。阿青見她來了,連忙放下斧頭跑到她面前行禮道︰「見過主君。」
洪招娣受了他的禮道︰「我弟弟在做什麼?」
阿青笑道︰「他正在爐灶那里練習燒火。」
洪招娣點頭︰「如此甚好,以後多分派些事給他做,別讓他閑著。」
阿青應了,又道︰「主君這是去哪里?朱荔怎不在身邊隨侍?」
「是我不讓她跟著的。」洪招娣擺手,「你忙你的,我出去轉轉。」
阿青得了吩咐,退下繼續做事。洪招娣獨自步出靈宅,慢悠悠沿路欣賞景色,朝靈宅背靠的茂密老林方向走去。
按封月生講授,領悟氣機需要在靈氣充沛、沒有人打擾的地方靜坐,時間以凌晨和入夜為最佳。在這個過程中,需要想象身上的氣穴沿順時針方向旋轉,將外界靈氣導引入經脈。
領悟氣機成功有兩個表現,一是內視,靜坐冥想中可以看見自己體內的經脈分布、靈氣流動;二是御氣,即可以操縱體內靈氣運行,將靈氣儲入紫府,並且能稍稍將其外放。
在暫時沒弄到五行尺的情況下,洪招娣不清楚自己的靈根到底是個什麼屬性,就估且認為樹林里是最適合她靜坐的地方,打算在其間參悟氣機一番。
洪招娣沿著林間小道行走,秋日暖陽映入茂密林間,于地面投出大塊光斑。四周不時有隱隱風聲回響,越發顯得環境清幽靜謐。
之前在地圖上看到過,這片樹林非常廣袤。洪招娣第一次來這里,自覺不宜進入過深,于是入林後走了一刻就止步,尋塊干淨的草皮盤膝坐下,雙目輕合。
五感閉了一感,其余的感覺就變得比平常敏銳些。無論是林間的鳥鳴蟲嘶、草木清香,還是掠過皮膚的微風,都更加鮮明。
洪招娣逐漸沉靜下去,全心全意勾勒體內經脈走向,感覺氣穴所在。
心無雜念,全心全意去做一件事對洪招娣來說,不算什麼難事。甚至是不在這種幽靜的地方,身處喧囂鬧市,她亦能進行快速的背誦,這都是她前世一邊拼命念書一邊拼命賺錢,從困苦生活中磨練出來的定力。
然而靜坐了一個多時辰,洪招娣既沒有內視成功,也沒有感覺到體內有靈氣流動,卻開始覺得左臂突然有點癢。
洪招娣沒動,睜開雙眼往自己的左臂望去。只見一只粉蝶兒停在她細瘦的小臂上,微微顫動翅膀。
洪招娣唇角泛起個笑,見此情景起了游戲心思,左臂不動,輕悄的抬起右手,想要捉住這粉蝶。誰知這蝶倒也警敏,在她指尖還沒來得及拈住它翅膀的剎那,便撲騰騰飛了起來。
一拈撲空,洪招娣下意識伸長了手臂,追著已經飛起來的蝶,全神貫注又是一拈。
徒手捉過蝴蝶的都知道,捉住蝴蝶與否的關鍵就在于第一拈。如果第一拈不成,驚走了蝶,那麼補上的第二拈十有八九是捉不住的。
但是洪招娣捉住了。
並非是用手直接捉到的,而是掌心忽然生出一縷縴細的氣,將粉蝶纏住。洪招娣展開右掌,粉蝶兒懸空在她掌心上方約五寸高的地方,拼命撲騰翅膀。
這縷氣無形無質,力量也微弱,僅能在離體五寸的地方纏縛住這小小粉蝶。但洪招娣能感覺的到它,並且能操縱它,她知道它是真實存在的。
可問題是,按理論來講這縷氣是不應該存在的。洪招娣還沒有感覺到內視和靈氣入體,離御氣更是遙遠的很。
洪招娣散了手心處的那縷氣,讓粉蝶飛走,然後起身思索。封月生的授課內容應該是沒有問題的,那麼問題就在她自己身上。
在沒有領悟氣機的情況下就能御氣,听起來似乎不錯,卻和主流的修煉理論完全相斥。
她只是來仙門混生活的,沒打算讓人把她當異類排斥,也沒打算讓人把她當尖子精英玩命栽培。
如果將來覺得有趣,值得研究,那麼她寧願自己慢慢去了解模索。眼下還是當這縷氣不存在,按部就班繼續領悟氣機為佳。
洪招娣打定了主意,抬頭望天,已是掛滿火樣晚霞。
雖說入夜後是靜坐領悟氣機的好時候,但她目前武力值和法術值都基本為零,沒膽子一個人深夜在樹林里靜坐,還是早些回靈宅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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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洪招娣過的十分幸福而規律。每天三頓豐美、各色菜品換著來,早晚按時靜坐領悟氣機,時不時的還能把弟弟拎過來欺負打擊一番。
基本上滿足了她的食欲、工作欲、以及教下屬欲。當然,工作方面就是每天早晚兩次靜坐,略嫌枯燥單調,但好在她前世生為工作狂,無論是什麼樣的工作都會堅持的非常徹底。
與此相對的,是洪文華過的十分憋曲。
每天早晨一睜開眼,要干的活就被安排到晚上睡覺前。想要偷懶耍滑也行,當天安排的活如果干不完,第二天大家吃飯的時候,你就得在旁邊看著。
這天洪文華又沒有飯吃,被餓的急了眼。正好趕上阿青出門去渡真城淘換東西,沒人盯著他,他就悄悄模到後院洪招娣的臥房門口。
這時候正值清晨,洪招娣去林子里靜坐了,也不在家;朱荔則在前院廚房里忙碌,沒空管別的事。此處竟是除了洪文華外,再無他人。
洪文華伸出手,輕輕推開臥房那扇雕琢精美的忍冬紋紅木門,一股幽香頓時從門內彌漫出來。
步入屋內,只見紗窗和帳子都是淺茜色的一套,望去似煙霧籠罩。擺設用具精美雅致,宛如高門閨閣。
洪文華吸吸鼻子,只覺得怨氣委屈逐漸從胸腔直沖頭頂。他走到水晶幾前坐下,打開上面放著的青地琺瑯彩戧金雙層點心盒。
盒子上層放了桂花糕、棗泥糕、芝麻烘糕;下層又分數格,裝了冰糖桃仁、葡萄干、酥炸腰果等物。
洪文華月復中饑餓,不管盒子里是什麼抓起來就吃,兩腮撐的鼓鼓,糕點屑末灑的到處都是。他一直吃到肚子發漲開始打嗝,這才停下。
吃飽了肚子,洪文華一邊打嗝,一邊有些忌諱,自從離家後姐姐就變得越來越厲害,他這些日子都不敢去主動招惹。眼下他偷吃了她的糕點,不知道她會想出什麼法子整治他。
回想從前在家里的時候,雖說吃的穿的住的都沒有這里好,但他從來不用一天到晚的做事,家里就算人人餓肚子,都會供他吃飽。
洪文華想著想著就怨怒交加,伸手把那琺瑯點心盒掃落,摔的碎裂,然後往地上的糕點用力踩了幾十腳,碾成爛泥。
他想,我再也不要留在這里了,我要回家,現在就回去!
洪文華模模腰上掛著的繡花荷包,里面還藏著好幾錠金銀,正是離家時趙屠戶所獻,他一直收在身上。有了這些錢,回家路費應該不成問題。
又抬頭望望這精美雅致的臥房,覺得很是刺眼。心想既然決定回家,也就不必再怕洪招娣什麼了。
于是從梳妝台里面翻找出一把包銀柄小剪子,先剪紗窗再剪帳子,最後把洪招娣的床單被褥也都給剪了。
做完之後既覺得痛快又覺得後怕,洪文華把剪子扔在地上,揣著顆砰砰亂跳的心逃離了洪招娣的臥房,一路奔跑著逃出宅子。
……
洪文華私逃出去之後,因為怕被洪招娣抓到,想著跑的越遠越好,竟是悶頭拼了命般朝山門的方向狂奔。
誰知還沒跑出多遠,就撞上了人。那人哎喲一聲被洪文華撞倒在地,摔了個墩。
洪文華撲在那人身上,定了定神,連忙站起身手足無措的道歉︰「對不住,真對不住。」
那人是個女子,大約二十五六,容貌身材平平,皮膚卻保養的如牛女乃般女敕白。她穿了件銀紅色儒衣,腕間是玻璃翠的鐲子,頭上挽著精巧的雙環望仙髻。
見她摔倒,一直跟在她身後的青年連忙上前,將她從地上小心翼翼的扶起。
那青年生的倒甚是俊俏,算是一表人材。女子被扶起來之後,見自己的繡花裙裾上沾了泥土灰塵,不由滿臉怒氣升騰,反手就用力給了青年一記清脆耳光,厲聲道︰「沒用的東西!見我摔了才過來,在我身邊做事,可不是讓你當擺設的!」
青年喏喏不敢言,洪文華見她如此凶悍,被嚇的呆站在原地。
女子打完青年,扭臉望向洪文華,只見他形貌尚小,穿著子附的常服,便勾起嘴角冷冷一笑,道︰「你是哪家新來的子附,這麼不懂規矩。也罷,我就替你主君教訓教訓,讓你長點記性。」
說完,便命令那青年道︰「與我掌嘴。」
「我、我……」洪文華剛想申辯他不是故意的,卻被那青年揪住了衣領,一個大耳光便重重朝他的臉上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