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飛白此前雖見過空間類的靈器,卻是窮的叮當亂響的散修,從未真正擁有過。他此刻下意識的咽了口口水,珍而重之的從洪招娣手中接過八節鐲扣在自己腕上,然後小心翼翼釋放了一縷靈氣入內。
里面的空間有限,東西不多,卻都十分實用。比如說成沓成沓的初級中級紙符,比如說各種用途的丹藥藥膏,比如說一柄吞口冰藍,狹長劍身透明如琉璃的劍形靈兵等等。
除此之外,居然還有好幾身男子的簇新衣裳,從發冠到腰帶鞋襪襯褲配飾一應俱全,皆靈氣四溢,一看就知道絕非凡品。
顏飛白有些疑惑,她一個女孩子怎麼隨身帶著男子的衣服。說是有特殊原因女扮男裝吧,這衣服大小跟她的身量也不合適啊。
不過雖有疑惑,但把幾件衣裳拿出來抖抖,見大小胖瘦都十分合體。顏飛白此生還未見過這樣好的衣裳,更惶論穿戴,心中的喜悅很快便將那點疑惑沖淡。
這幾身男子的換洗衣裳,實際上是李仲晟儲物戒里面留下的。顏飛白和李仲晟年齡相若,身材胖瘦高矮也相若,拿來與他穿戴卻是正好,畢竟將來要處的日子還有一段,洪招娣也不想看他整天打著赤膊像野人般在自己面前晃蕩。
得了東西,顏飛白躲在幾根石柱後面,月兌下那條破褲衩,用兩張水符清洗了身體頭發,給傷口上藥包扎完畢,將自己從里到外換了新裝,收拾的干淨整潔利落,這才走到洪招娣面前欣然施禮道︰「多謝洪姐姐。」
李仲晟為人端整嚴肅,無論什麼衣裳穿在他身上都有種冷峻高華的味道;而同樣的衣裳穿在顏飛白身上,不知怎麼就透著性感飛揚。
洪招娣點了點頭,算是接受了他的致謝,看著天色將暗,啟動了禁制陣盤,又拿出顆夜明珠照亮,道︰「今晚我們就在這里歇息。」
說完,她取出蒲團墊在地面,盤膝坐于其上。
顏飛白見狀,亦從八節鐲中拿出蒲團,十分乖巧規矩的在距她大約三四米的地方盤膝坐下。
既然她未曾對他動心,只將他當成合作者或者下屬看待,那麼他無端端湊的太近,反成冒犯。
洪招娣望向顏飛白道︰「小白,你為何會如此境況,來到還夢淵月復地?」
既然已經接受了他成為同伴,那麼就有必要了解一下他的基本情況。
「唉,這事兒提起來真是挺憋曲。」顏飛白嘆了口氣,「我原先跟著師父一起來的,對了,我師父叫舌華真人,不知姐姐听過他的名號沒有?」
洪招娣茫然搖了搖頭。
「怎麼會,我師父很有名的。皇城之中他有座專門算卦問卜的命相館,平日里經常幫人驅鬼闢邪,卜問前程。就連皇家,都有人時常規規矩矩的下了帖子來請。」說到自己的師父舌華真人,顏飛白滿臉放光,語氣里是盲目的崇敬自豪,「他快九十歲了,仙風道骨,修為已經到了築基中期,經常帶著我雲游四方,甚是了得呢。」
洪招娣黑線了一下,听顏飛白描述,這舌華真人混的可真不怎麼樣,正如其名,是靠著一張嘴舌綻蓮花到處騙財騙物。況且八十多歲才修到築基中期,怎麼听都沒前途可言。
真正有實力潛力的修真者,哪個會與凡人算卦問卜、驅鬼闢邪?早佔了一塊靈脈之地,享四方供奉,潛心修行。
這樣的師父,也怪不得能培養出顏飛白這樣,窮到叮當亂響,身上基本沒件像樣東西的弟子。
但既然顏飛白如此自豪,洪招娣也不好打擊他,于是虛應道︰「那還真的甚為了得。只是你們一起入還夢淵之後,又發生了何事?」
「師父陷入築基中期極限已經有二十幾年,始終沒有突破,于是帶著我和兩位同樣求突破的前輩一起入還夢淵踫踫運氣。」顏飛白感慨道,「誰知道時乖運蹇,在進入還夢淵之後,兩位前輩相繼坐化。而到了距這附近不遠處,我師父也因為和妖獸相斗受傷而坐化了,只留下我獨自一人,進退不得。幸好得遇姐姐,這才有了轉機。」
洪招娣听完他的經歷,道︰「與你們同行的那兩位前輩,年歲幾何?」
「哦,一個九十多,一個百余歲。」顏飛白回答道,「都是我師父的舊交好友,修為比我師父還高些。」
洪招娣再度黑線,心想這孩子的人生還真是所遇非人,跌宕起伏啊。要知道修真者只要沒有金丹大成,壽數與凡人無異,這般年歲,本就是隨時都可能坐化,卻還偏要結伴到還夢淵中求突破。
不過,顏飛白雖說既油滑又世故貪財,卻對培養他成長的舌華真人存著敬仰孺慕,心地想必壞不到哪里去。
「那麼姐姐呢?我看你身上的徽標是渡真門弟子,為何獨自在這還夢淵月復地中行走?」顏飛白問道。
舌華真人雖說修為不怎麼樣,為了四處哄人,在各類雜學和小道消息上,卻是下了功夫精研的。因此顏飛白也算有些見識,能一眼認出洪招娣身上的門派徽標。
「我和師兄師姐們走到這里的時候,因為發生了一些事,所以彼此失散了,並且無從聯系。」洪招娣並無與他交心的打算,于是輕描淡寫,只擺出眼前形勢道,「你入還夢淵有一段時日了,應該知道此處凶險,若是一人獨自從此處回返的話,極有可能半途殞落。所以接下來的日子里,至少在離開還夢淵之前,我希望咱們兩人能夠同心同力,共度難關。」
「姐姐,那是自然的。」顏飛白點頭握拳,「師父雖然坐化,我卻還要回去,繼承師父在皇城里的那個命相館,那可是師父一生的心血,師父臨去的時候也還惦記著。只要能從這里出去,今後姐姐說怎麼做,小白就怎麼做。」
洪招娣微笑著朝他點了點頭,對他的干勁表示滿意。
顏飛白看見她清麗容顏上綻露笑意,心頭不由得一松,亦回了她一個陽光般燦爛的笑容。
交談到這步,無論兩人之間有何不同差距,總算確定了共同的目標和努力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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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正午風和日麗,洪招娣開了禁制陣盤,獨自坐在林中的一棵大樹下,用食指逗弄一只紅眼小白兔。
白兔毛茸茸的甚為可愛,它生長在靈脈之上,算是介于靈獸和普通兔子之間,開了靈智,體無濁氣雜質,頗通人性,卻並未領悟修行之法。是顏飛白昨日為了討好她,捉來與她養著玩。
洪招娣因為有種子袋,養這白兔倒也方便,有事時便將其收入種子袋,沒事的時候再放出來,催生一些可以食用的青草給它吃。
距收留顏飛白那天,已經有五日,這五日間洪招娣確實省了不少心。比如說再不用親自四處窺探地形,比如說遇上危機的時候,總有個人相互配合著解決。
但像顏飛白這樣的,修為既比她低,能在她掌控中,又孤身一人耍單幫的助力實在是可遇不可求。若非如此,她真想多收留幾個在身邊,這樣走出還夢淵的機會就將再度大上許多。
洪招娣正逗著白兔,遠遠就見顏飛白朝這邊狂奔而來,便撤了禁制陣盤,站起身觀望。
她適才讓顏飛白探探路況,看他這樣發狂奔跑的架勢,定是前方出了什麼事。
果不其然,顏飛白一邊狂奔一邊朝這邊喊道︰「姐姐,獸潮!獸潮來了!!」
洪招娣聞言,心中頓時一咯 。
在林中,獸潮是件十分可怕的事。由于某種原因,成千上萬頭妖獸野獸受驚,朝同一個方向奔逃,所過之處管你是參天古木還是靈花異草,無不夷為平地。因為獸潮波及範圍很大,通常還避無可避。
不過,幸好她有禁制陣盤,或者能憑借此物藏在空間的罅隙里保身。
洪招娣算好時間,待顏飛白來到面前,她恰好將禁制陣盤啟動,讓兩人藏身于其間。
顏飛白朝洪招娣拍著胸口,滿臉驚嚇道︰「姐姐,我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這般景象。對了,咱們這禁制安全麼?」
「我也不知道。」洪招娣搖了搖頭。
從理論上來講,應該是安全可行的。但獸潮所產生的能量到底有多大,是否會大到將禁制破除,她也不知道,所以不能保證。
洪招娣繼續道︰「但既然獸潮就在眼前,除了依靠這個禁制之外,咱們別無它法。」
顏飛白情知確然如此,只得深深嘆了口氣。
兩人這一問一答間,就見遠方飛揚起大片的煙塵,傳來轟隆隆的巨響,參天古樹一棵接一棵倒下。林間的鳥兒淒厲慘叫著,呼啦啦全部飛上天空,卻又眷戀家園盤旋不去,在半空中像是大片大片的灰雲。
很快獸潮就沖到了洪招娣二人面前,只見長鼻的象,獨角的兕,雄壯的駝鹿,凶猛的獅子……全部露出驚駭恐懼的神色,不要命的邁開四蹄四爪,朝前方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