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招娣彎唇一笑,和白兔子交談間,就已經來到了石樓外。
顏飛白回頭看了看那座石樓,隱隱覺得有些不妥,道︰「洪姐姐,咱們就這樣走了啊?」
「自然不是。」洪招娣轉了身,道,「這個地方,不能留下。」
雖說這地方荒無人煙,但保不準將來就有修真者到此。若是來人修為高些,根據她和顏飛白留下的痕跡,猜到此處發生了何事,再順藤模瓜,就很容易給她帶來麻煩。
畢竟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沒有相應的實力,就守不住相應的財物,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雖然她懷的這個璧,對她本人來說沒什麼大用處,卻也不願因此而受人要挾罷布。
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將此處毀去,毀的越干淨,越讓人看不出本來面目越好。
于是洪招娣自手鏈中取出數張紫霄神雷符,朝眼前的這座三層石樓拍去。她手上有幾十張紫霄神雷符,皆是李仲晟與她入還夢淵之前,將自身靈力封入其間,再交由她防身御敵的。
雷靈根是目前所知的靈根之中,攻擊力量最強的一種。雖說紙符將其攻擊力量減半,但這數張連著拍出去,卻也非同小可。只听得轟隆隆數聲響,石樓便連著內里的東西,被轟作廢墟齏粉。
緊接著,洪招娣又放出幾道紫霄神雷符,在地面上轟出一個巨大的深坑,然後數道風符拍出,讓石樓所留的殘骸統統歸于這個深坑,再以泥土砂石掩蓋,形成一個隆起的土冢。
假以時日,想必這土冢之上,會長出叢叢青草,與四周環境溶為一體,看上去只像個普通的坡罷了。
就算是時運不佳,這樣還是被人看穿,掘了出來,就憑那些完全被破壞的石頭殘骸,也沒人能憑借這些判斷出什麼。
洪招娣看著眼前這自己親手所造的土冢,朝其深深一躬,道︰「李前輩,晚輩不得已為之。但我等修道之人,身後皮囊皆為虛幻,想必前輩胸懷風光霽月,全心福澤後人,定不會計較于此。」
適才她那幾道紫霄神雷符一出,不止石樓里的家具物件皆成齏粉,就連李賽兒的尸身,以及二樓那座水晶雕像,也皆成了齏粉。這樣,方可稱得上完全無跡可尋。
顏飛白見狀,亦是上前拜了幾拜,以求心安。
洪招娣在旁抱著白兔子,看著他參拜,若有所思。顏飛白此番與她共過患難,一起進入石樓,從頭至尾知道其中的秘密。
雖說這幾日相處依她觀察,按照顏飛白的處境和性情,待兩人到得安全之所,不必互相扶持依靠之時,應該也沒有理由會出賣這個秘密。畢竟他還算是個聰明識時務的人,得知這個秘密的又只她與他兩人,他的實力背景比之洪招娣更低,更無法守住這筆財物,將這個秘密暴露出去,對他來說除了得罪洪招娣和引火燒身之外,也沒什麼好處。
對一個既聰明又識時務的人來說,損人利己的事情或者會去做,但既損人又損己,兩敗俱傷的事情,除非深仇大恨,他是不會去做的。
但世事難料,誰知將來會不會發生什麼事,導致顏飛白為了保身或者別的什麼未知理由,就將這個秘密賣與他人。將來她若不能掌控他,任他在外游離,他就是個隱患。
一念至此,洪招娣垂下眼簾,掩去眸中寒芒,心中殺機隱隱浮現。
或者只有殺了他,才可一勞永逸,永絕後患。
顏飛白卻不知洪招娣此時心中所思,拜完土冢之後,轉身朝洪招娣笑道︰「洪姐姐,咱們走吧。」
洪招娣見他笑容燦爛,如釋重負、全無防備的模樣,想起這一路上的相處,他時時殷勤小心、侍奉周到,剛起的殺機又漸漸斂去。畢竟顏飛白現在尚未生出背叛之念,而且對她來說仍有用處,若要未雨綢繆,亦並非一定要殺他。
也許……可以再等等,等出了這片林子,看情況再做打算不遲。
于是洪招娣朝他點了點頭,微微一笑道︰「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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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洪招娣和顏飛白在林子里又轉悠了差不多大半個月,才算看到人煙。
說是人煙,其實是孤單單坐落在林中的一間木頭小屋。那屋子望去破敗爛舊的可以,比每天傍晚露營時,顏飛白替洪招娣搭的臨時簡陋木棚,還要差上幾分。只是從煙囪中冒出的一縷炊煙,代表著里面有人正在生火做飯。
不過再怎麼破敗,有人就能問路,總好過在林子中繼續亂走亂撞。
顏飛白上前敲了敲那仿若一踫就會倒掉的柴扉,道︰「有人在嗎?」。
不一會兒就有人來開門,道︰「誰啊?」
來開門的是個年約三十許的獵戶,留著絡腮胡子,濃眉虎目,望去身材高大健壯,讓人看了就忍不住想贊一聲,好一條漢子。
這獵戶有些見識,看顏飛白和洪招娣兩人年齡都不大,氣質不似凡人,衣著光鮮鞋不沾塵,又陡然出現在這深山密林間,便激動的躬身為禮,拜道︰「見過兩位仙師!」
緊接著,又連忙將兩人讓進木屋內,一邊洗杯子端茶倒水,一邊道︰「此處簡陋,無物相待,請兩位仙師稍坐。」
修真者不食凡間之物,惟恐污了不漏體,但潔淨的清水卻是例外。洪招娣坐在長條凳上,端起粗陋的杯盞湊在唇畔,輕輕抿了一口清水,算是回應這獵戶的殷勤,道︰「此處荒無人煙,怎麼會有這樣一幢木屋?你叫什麼名字,又怎麼會在這里?」
「回仙師的話,小人名叫申峰。」獵戶站在一旁,侍立著回答,「小人家並不住這里,這里是獵站,常年備有米糧清水柴火,用來供獵人深入老林捕獵之時,休息過夜歇腳的。」
「哦。」顏飛白听著新鮮,道,「依你所言,那歇息的人多了,次數多了,米糧柴火用盡了怎麼辦?」
「哪能呢。」申峰模著頭,憨厚的笑,「獵站的米糧柴火清水,用去多少,按規矩自然要從家里拿來還了填缺的。這樣,才能讓大家伙兒都方便。」
「要是有人用了不還呢?」顏飛白眼珠轉了轉,又道。
「那就是壞了規矩。」申峰一挑濃眉,「如果有人膽敢這般做,這豹子嶺的獵戶們都是容不下他的,必然打個半死攆了出去,不容他在此狩獵。」
洪招娣聞言,不由暗自點頭。似這般為了生存而形成的風俗規矩,雖不是律法,有時候卻可以起到比律法還要強大的約束效果。
「此處位于哪里?是何地界?」顏飛白滿足了好奇心之後,終于將話題轉到正事上面。
「這里是豹子嶺,位于大周和北涼邊境,但我們都是大周的子民。」申峰眨了眨眼楮,「仙師不知麼?」
洪招娣听他這樣說,松了口氣。還夢山脈位于大周境內,約中部的位置,眼下所處的位置雖說偏了點兒,到底還是沒出大周地界,到底沒隔的太遠。
至于這豹子嶺,天知道是哪個崎角旮旯的小破地方,山川地理志上既沒標識,她亦沒听說過。
回憶了下地圖上,大周緊鄰北涼的邊城,洪招娣道︰「那麼,你可知落葉城往哪個方向走?」
申峰听她這句問話,兩眼放光道︰「幸好仙師是問我老申,要是問豹子嶺的旁人,他們未必知道。嘿嘿,那地方離的遠,但我妹妹就嫁去了落葉城郊,想當年送親時我走了一趟,路線到現在也還沒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