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邵菁菁與晴和陷入了僵持戰。
邵菁菁的實力雖然直逼金丹,就連她的師尊海境亦沒有辦法壓制,但晴和本身就是金丹中期的強者,又因為中毒實力暴漲了十幾倍,所以論起實力來,還是要高出她很大一截。
而邵菁菁也有她的優勢。
那就是晴和因為喪失神智,不能使用器符,也沒有什麼攻擊章法,只知以身體力量一味攻擊。而邵菁菁雖然神魂缺失,但那五個傀儡與她神魂相系,就像是她的五個分身一般,彼此間攻擊進退自如,宛若一個無隙可乘的戰陣。
所以在這樣的狀況下,兩人僵持了很長一段時間,為洪招娣等人的布置爭取了時間。
但兩人實力畢竟有差距,如此糾纏到了最後,晴和終究還是掙破了邵菁菁的重重銀絲網縛,帶著一身傷突出重圍。
突出重圍之後,他並未再對邵菁菁做過多糾纏,反而是朝著洪招娣等人所在的方位拔足狂奔而去。
雖說他神智盡喪,只知一味攻擊,不死不休,但畢竟是金丹期強者,直覺仍在。經此一戰,他知道再繼續與邵菁菁纏斗下去,不知還要費多少時間,柿子自然是撿軟的捏。
邵菁菁的戰斗亦是全憑直覺,她感覺到晴和並未再朝她釋放強烈的殺氣,而是調轉了對像,便也不再與他纏斗。
但她神魂缺失,宛若需要人照顧的稚子。因為一直以來都是洪招娣與李仲晟在照顧她,所以下意識的要回到洪招娣和李仲晟身邊去,便也跟在晴和身後,朝洪招娣等人所在的方向而行,速度卻要慢上許多。
而洪招娣這邊,在布好陣之後,她徑直走向文頤萍,將紫玉玦抹去自己的祭煉靈識,交給她道︰「此次布陣我並非有十足把握……但縱是再不濟,我亦會與晴和同歸于盡。這塊紫玉玦交給你,請你保護好大家。」
說完,她便走向陣眼,站在其中,凝神靜氣等待晴和的到來。
文頤萍接過紫玉玦,眼中泛起淚光,手掌幾乎是有些顫抖的往其中注入靈能,將紫光瑩瑩的防護罩升了起來。
洪招娣的這塊紫玉玦來自渡真門掌門海誠,是她身上最好的一件器,也是在場眾人手中,最好的一件防護之器。她如今將紫玉玦交出來保護大家,顯然是已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洪招娣站在陣眼之中,看了看站在陣中其余幾個陣眼的子附。這幾個子附包括阿青在內,皆是在眾子附中挑選出來的,忠心耿耿、心志堅韌之人。而這幾人,和她一樣有隨時犧牲的危險。
洪招娣看了一眼阿青,見他與其余幾個子附一樣,神態堅定,眼晴里燃燒著某種狂熱。這一方面是因為子附常年受的教育,為了其主赴湯蹈火再所不辭,另一方面則是有洪招娣這個修真者與他們共同進退,振奮了他們的精神。
要知道修真者與凡人雲泥之別。這種人格人權上的差別,雖在洪招娣這個穿越者看來有些荒謬無稽,但不止是修真者們這樣認為,凡人們亦是這樣認為,是這個世界的共識。
能和修真者為了同一目的,站在同等的環境和地位迎接死亡,這些子附們只會感到與有榮焉。
其實人在有信念信仰的情況下,無論這信念信仰為何,是否正確,都是不畏懼死亡的,關鍵看死的方式如何。
比如說舊時西藏的一些宗教,需要活人祭祀,而無論是從活生生的少女身上剝皮做鼓,還是自高僧頂上灌水銀,取出頭蓋骨做酒器,信徒們大都做的高高興興,自覺自願奉獻出自己的身體。
就是到了現代社會,也時不時有邪教集體自殺自殘事件發生,這就是信念信仰的負面力量。
當然,正面的例子也舉不勝舉。比如說推翻腐朽舊體制的**,大批先烈懷著信仰流盡最後一滴血,最終改天換地。
就連她深深愛慕過的洛蒼玄,亦是具備強烈信念信仰之人。
所以說信仰信念這東西,其實就是柄雙刃劍,力量巨大,端看其產生的環境、滋生的土壤如何。
看到阿青眼中燃燒的狂熱,洪招娣想起剛與他成親不久的珍珠,默默的別過眼去。
越清醒的人越痛苦。這里的修真者不以凡人為同類,縱是有些相處的情份,亦不會覺得他們的犧牲有什麼不妥,最多在他們身後厚厚憮恤罷了。
就是這些子附們,對自己的犧牲也認為理所應當。
但洪招娣來自現代人權社會,縱是在此世晃蕩了十幾年,深深了解這個世界運行的規則,並且盡量適應它,在心理上卻始終不怎麼認同接受。
以往看別人這樣也就罷了,只當看一場場與自己無關的戲。然而自己置身其中,以上位者的姿態,做了這樣的決斷,心中卻是免不了糾結痛苦。
李仲晟坐在燦紫的光罩之中,在他的方位,只能看到洪招娣的背影,卻看不清她的臉龐表情。
眼下正值春季,她穿著淺色春衫,從背影望去十分單薄縴瘦,腰肢盈盈一握,儼然一弱女。
實際上論起真正實力,她不過剛剛邁入築基初期,也是他們這些人當中最弱的。然而就是這樣的弱女子,卻和那些子附們站在一起,以命結陣擋在他的前面。
他想起了當初在還夢淵的洞穴之中,她將他推進破虛境所造成的空間之中時,臉上泛起的那抹笑,想起自己在以為失去她之時,發瘋般帶人在還夢淵中尋找再尋找。
他想起在靈居之中,與她共度的數月時光,那時的飛雪,那時的歌舞,那時的花,那時的愉悅歡欣。
縱然她接近他時經過偽裝、戴著虛假的面具,但那些快樂,那些情感,那份彼此間逐漸培養出的默契,卻絕非虛假。
李仲晟修長的手指撫過掌中冰涼的玉佛珠,而後牢牢握緊。
洪招娣卻沒有注意到李仲晟的心中掙扎起伏,她也沒有時間和精力去關注,只因為晴和來了。
她臨時所擺的這個陣因為時間的關系,略顯粗糙,範圍卻比較大,按照她所知的兵法所布。
晴和來的極快,在半空中劃過一道殘影,便進入了陣中。
他的腳剛踏進戰陣的範圍,洪招娣便在陣眼中催動了第一層機關。
第一層機關是毒藤。這毒藤名叫浸骨藤,腐蝕性極強,能將人體的肌肉經脈盡皆侵蝕,尤其對反射神經的傷害更是大。
這種藤一般是用來榨汁,用其汁浸泡動物尸體,取其完整骨骼煉器,所以有「浸骨」之名,很少用于戰斗。雖說其對一般稍有防護能力的修真者,都造不成什麼傷害,但對只憑本能進攻,強化到極限,不知使用器符的變異修士,使用起來卻是適得其所。
在洪招娣催發第一層機關的同時,就見無數浸骨藤如飛蛇般拔地而起,密密匝匝,繞上了晴和的身體。
浸骨藤向來不以堅韌著稱,只見晴和咆哮著左爪右扯,那小蛇一般的藤蔓就如同紙帶一般易碎易斷,紛紛墜落在地面上。
當它斷掉的時候,就有豐沛的汁液從藤身中噴濺出來。晴和喪失神智,只知進不知退,便被那汁液噴的滿身都是。
但晴和那身靈羽所織的鶴麾到底並非凡品。他的身體被其包裹著,當浸骨藤之汁濺到上面時,藍白相間的鶴麾就被腐蝕成黑色,然後吸收到一定的量,才會成片掉落,替晴和擋去了不少浸骨藤汁。
晴和的肌肉經脈經過中毒變異,再加上他是金丹期真人,有過一次月兌胎換骨延壽的經歷,身體狀況素質已非常人所能及,所以剩下的浸骨藤汁雖然還是見了點效果,卻只是腐蝕了些他表面的一層薄皮,並未傷及其根本,反而越發惹的他狂性大發。只見他扭曲了一張七稜八支的臉,身上掛著被腐蝕後鶴麾的碎片,狀若瘋虎咆哮著往陣中心沖去。
洪招娣見第一層機關幾乎沒有奏效,心中一沉,暗嘆雖說晴和神智全失,到底還是與自己這群人實力相差懸殊。
其實她也沒想過這第一層機關,就能置晴和于死地。但這樣幾乎完全無損的結果,卻也不在她的預料之中。
她的打算,是將晴和能牢牢鎖困住一段時間,以讓五毒蠱蟲有機會吸掉他體內的毒,令其神智恢復正常。而第一步,就是利用浸骨藤,腐蝕其部分反射神經,使其身體反應和速度變慢。
看來面對晴和如此強敵,她要做最壞的打算了……或許這一戰,她真的會喪身于此。
洪招娣暗自咬了咬牙,開始操縱戰陣。
她並非不怕死,也沒有什麼崇高的信念信仰,但眼下這情形,無人可擋晴和之勢,她縱是當場棄陣而逃,最終也難躲一死。
與其如此,不若完成自己之前的諾言,將晴和之事解決。
洪招娣雖沒有崇高的信念信仰,但因為她前世的高管經歷,卻是個極有責任感的的人。若有什麼事非扛不可,那麼無論如何,不管付出什麼代價,她一定會扛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