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魂機 第一卷 第六十四章 回程

作者 ︰ 浮生雲月

看著洪招娣種子袋里的種子,盡皆散落于地,阿青這樣硬朗的男子,也不由眼含熱淚,道︰「主君原不必如此……」

洪招娣以及眾入室弟子身上,是有不少空間法器,容量極大,但那些東西只能裝器符等死物,活著的人類動物,甚至有生命的種子放進去,都會立刻斷絕生機,所以白兔子一直都睡在種子袋里。眼下也只有這種子袋,可以用來裝人。

「正道修士,原就應該以救助蒼生,維系天道不墜為己任。」洪招娣微微一笑,道,「在我看來,人的性命比身外之物要重要的多,我只是行我應行之事。」

洪招娣這樣做,雖有收買人心之嫌,但她的確是這樣想的。可能是她終究來自人權社會的慣性思維,在她看來,死忠得力的手下,的確要比這些種子珍貴許多。

看著周圍的子附們一片痛哭失聲,感激涕零,她在心中感慨,人心向來難測,此舉就算不能盡收這些人心,但凡其中有兩三成人念著她的好處,也就于將來有益了。

除此之外,她既然選擇了這樣做,善行之名自然而然會傳揚出去。以一袋珍貴種子,換來這行人的感念以及好的名聲,她覺得很是劃算。

既然她行的是正道,那麼正面的名聲對一個修士來說,還是十分重要的。無論上至仙門長輩還是下至子附,無疑都會更加信任倚重一個好名聲、輕利重義的修士。

「這種子袋雖不小,但要大家都進去的話,還是要擠一擠。」洪招娣繼續道,又嘆息了一聲,「可惜我能力有限,只能救助咱們眼前這些人,旁的卻是顧不上了。」

眾子附們聞言,更是為遇上了洪招娣這樣的修真者感到慶幸,心中越發感激。

要知道此境之中子附們的數量眾多,並非是每個人都有這樣的幸運,肯定大半都被留下,令其自行尋找出路。

事實證明,人的潛能也是無限的。洪招娣那晴和所贈的種子袋容量雖不小,但要塞上近三十人,還是有點緊張,但最終挨挨擠擠,竟然勉強裝下了,並未漏掉一人。

洪招娣將邵菁菁先行之後,把種子袋系在腰間,捏碎了破虛鏡。剎那之間,只見一個黝黑的空間通道出現在她面前,她緩步踏入其中,頓時被其吞沒,在其間消失了身形。

洪招娣展開神識,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空間通道之中隨著引力,行走了半刻後,眼前明滅之間,已到了盡頭。

這里也不是別的地方,她與顏飛白之前來過,正是位于還夢山脈附近的臨陽城。

臨陽城原是一座規模較大的城池,里面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商業十分繁華。

然而洪招娣此時站在城門外,只見瘡痍滿目,原本高大的城門被轟掉了半邊,焦黑一片,里面一片廢墟。

此時和洪招娣一起站在城門外的,還有邵菁菁,從種子袋里月兌身的子附們,以及和她同時間破虛而來的部分七派弟子。看到這幕,眾人皆是滿面驚異錯愕。

洪招娣看著也沒人知道眼下的情況,便朝著臨陽城的方向走了兩步,這時便有兩個身佩渡真門內門弟子徽標的少年,從城門口處閃了出來,朝在場的七派弟子抱拳,道︰「諸位師兄師姐,讓我們好等。」

這兩人卻也不是陌生人,正是顏飛白和汪周,洪招娣見是熟人,忙上前問道︰「門中現今如何了?」

顏飛白和汪周看上去神色甚是憔悴,顏飛白見洪招娣詢問,勉強笑道︰「洪姐姐好,目前局勢已經基本上算是穩定下來,幸虧有正道的援軍趕來,將邪道的妄圖擊潰……但是,七派元嬰祖師在此戰中隕落了四位,我們內門弟子也死傷不少,外門基本上全部被毀,損失不可謂不慘重。」

洪招娣聞言沉默不語,點了點頭。

情勢已經比她想像的最壞情況,要好上許多,至少元嬰祖師們還余三位,而入室弟子們與金丹們,這股中堅力量雖在「無境」中喪生了一些,但基本上總體尚可稱完好。但以她歷世的經驗判斷,邪道如今選擇大舉進攻,那便是撕破了正邪兩道百年來維持平衡的表面現象。對還夢山脈七派的攻擊,不止是對她們七派的宣戰,而是整個正邪兩道即將重燃戰火。

「洪師姐,我們在這里,正是迎接諸位師兄師姐,以及金丹長老回仙門。」汪周在一旁道,「因為七派此次損失慘重,大家正在商量並派一事。」

「既然如此,我們現在便啟程吧。」洪招娣看了看他們,道,「幸好你們平安無事。」

顏飛白見她關心自己,雖沒說什麼,眸光中卻亮了一亮,汪周嘆道︰「我們內門弟子還算是幸運的,七派大陣開啟之時頗為倉促,又因為人手少,開啟的不完全,雖是保護了內門的弟子們,卻未能將外門罩護在其中。那時我們眼睜睜看著外門的耕地住戶盡皆被破壞,外門弟子盡皆被屠戮一空,實在是心中難受。」

顏飛白听了,亦是長嘆一聲。

汪周十五歲才入得仙門,之前一直在凡間生活,至今也不過做了兩年修真者,所以心中並非似一般的修士那樣,不把凡人看作同類。見到外門弟子被那樣屠戮,亦難免感傷。

顏飛白則是一直隨著師尊舌華真人混跡于凡間,與凡人們打交道慣了的,所以與汪周有類似的感受。

「總之,一切等到回仙門再說吧。」顏飛白嘆完之後,往腿上貼了風行符,與汪周一起在前方替洪招娣等人帶路。

洪招娣與邵菁菁,連著近三十名子附,以及一部分七派入室弟子,亦往腿上貼了風行符,緊隨其後。

由于七派入室弟子們由于種種情況,破虛回來的時間不一,所以是分批返回仙門。像李仲晟他們,因為時間緊迫,已經先洪招娣等人一步,趕往還夢山脈了。

洪招娣等人行走在通往還夢山脈的路上,只見所經之所十室九空,田地被燒毀,四處可見男女老幼的尸體鋪于荒野,死法各異,有開腸破肚的,有吊死的,有自肛門到咽喉,被一根尖利樹枝貫穿的……大多為虐殺,無人撿拾收殮。只有食腐烏鴉高高興興的在空中盤旋,不時飛下來啄食死尸之肉。

光景之慘,令洪招娣別過眼去不忍細看,阿青等子附更是觸類生情,皆潸然淚下。

洪招娣雖一直知道,修真界分正邪兩道,但一直以來,她雖是站在正道的立場,對邪道卻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感抵觸。只是正道以維系天下正常運作為己任,邪道則相反,是只重利益,侵覆破壞天下。而她對建設繁華世界更感興趣,兩相比較來說,正道更對她的胃口罷了。

此時此刻,她從沒有這樣直觀的明白,邪道之所以被稱做邪道的原因。若是正道戰敗,整個世界失去倫常禮法,連表面上的規矩都不能維持,整個世界淪為這般光景,那實在是與地獄無異。

白兔子聳動著長耳朵,將嘴臉埋在洪招娣懷里,半眯起碧色眼眸。

其實按照他的嗜血本性來說,他應該是很喜歡這尸山血海的光景。但他這個兔子身體向來茹素,舌忝口血就吐,現在被這樣濃重的血腥包圍,他又五感敏銳,實在是覺得不怎麼舒服,頭暈暈的。

白兔子感覺到洪招娣內心的悲愴沉重,抬起眼楮看她,道︰「人類,你心里為什麼覺得難過?那些人和你沒什麼關系,你就不要再難過了。」

洪招娣沉默不語。

白兔子畢竟是一只動物,而且之前做了百余年血麒麟,都是在山林中獨來獨往,自然是不能理解她身而為人,此時此刻的心情。

她不是沒見過尸體,膽小怯懦的人。當初隨洛蒼玄在戰場之上,她亦是尸山血海經歷過來的。

但雙方皆拿起武器的戰爭,和單面方對沒有抵抗能力弱者,大規模的屠殺虐殺,實在是無法相提並論。無論到了什麼時候,她都不能接受後一種情況。

白兔子說完這番話,感覺到她心里的沉重並未因此而減輕,望著她凝重的眼神,又小聲加了一句,道︰「你難過的話……我也會覺得難過的。」

說完之後,他便趴在洪招娣懷里,不再多說什麼,只是將毛茸茸的溫暖身體更加貼近她一些,想要緩解她心中的那股沉郁之痛。

白兔子雖不知洪招娣心中這股沉痛因何而起,但他與洪招娣神魂相連,知道她外表雖看著還算平靜,這次心中卻是動了真怒,如風暴席卷顛覆,不是他用言語再能平息安撫下來。

洪招娣感覺到白兔子的安慰,深深吸了口氣,用手指模了模他的毛,道︰「……我沒事,你不用擔心。」

說完這句話,又覺得面對此情此景,再無別的話可說,便沉默著隨了眾人,腳踏風行符,一路朝著還夢山脈七派所在之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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