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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她所料,洛蒼玄並沒有死去。然而她沒有料到的是,他竟是以這樣的形態與她相見。
「就像島主適才所說,似這般凡塵之事,不應困擾島主之心。」洪招娣咬了咬下唇,道,「此事或許對島主來說只是一時好奇,對小女來說卻是段凡塵間的重要回憶……所以容小女保留一些。」
雲濱子見她情緒低落,他身為正道化神期修士,修養深厚,自然也是不會相強,于是僅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我楓露島風光甚是秀麗,你便在此住上一段時間,待你想說時,再說與我听便是。」
洪招娣此時心亂如麻,也不知該何去何從,便領受了雲濱子的安排,出了那淡青的石樓,被一個金丹女修領到新的住處。
洪招娣的新住處位于楓露島上,一座料峭的懸崖之上。
此崖無名,其上只有一間小木屋可供居住,里面的家具用物非常簡單粗糙,只能保證基本生活,抬腿出門便可見山間雲霧繚繞,可以說是上不著天下不著地,平常也根本沒有人來往,空曠而寂靜。
然而帶洪招娣來這里的那位金丹女修,雖沒說什麼,從頭到尾眼神里都對洪招娣能夠暫居于此,充滿了羨慕。
原因無它,只因此處靈氣異常充沛,簡直可以稱得上如同實質,就算在這個世界上,也是有數的幾塊匯靈之地。
除此之外,這里的懸崖頂端,每日清晨都會出現異常神奇的「諸天幻境」,正是雲濱子化神期之前,用來悟道修行的地方。當初他以靈體狀態入世二十余年,肉身便是以霜煉棺鎖在這懸崖之間,用靈霧養護著。
當雲濱子突破了化神期之後,此處對他來說無甚大用,便閑置了下來,直至洪招娣來到這里。
可以說,讓洪招娣在此間暫住,也算是雲濱子給予的補償之一。
懸崖之上,山嵐盤旋繚繞間,洪招娣盤膝靜坐,緩緩睜開雙眼。
此間是世上少有的匯靈之地,如果不考慮經脈的承受能力,身處其間的修真者,幾乎是能夠無止盡的吸收靈氣。
這種修行效果,相當于不停的嗑五品以上的靈丹補充自身靈氣,而且還沒有丹毒的後遺癥。
洪招娣身具凝玉乾坤脈,在經脈承受能力方面得天獨厚,原本居住在此,應該受益非淺的,然而事實卻並非如此。
只因為她已經是築基後期的修為,在花費七日時間吸收至築基大圓滿境界之後,便困在這個境界,縱使有再多再濃厚的靈氣,對她來說也已經是枉然。
洪招娣垂下眼簾,看了看腳邊毛茸茸一團,不停吞吐內丹的白兔子,心中有些羨慕。
她來這座無名山崖已經有近三個月,被困于築基大圓滿境界不得寸進,而白兔子因為靈獸獨有的天賦,不受境界限制,在這里大吸特吸靈氣,到現在竟是已經從金丹中期突破到了金丹後期。
照這樣的速度下去,如果再給白兔子十幾年的時間待在此處,想必他從金丹後期一舉突破到元嬰期,也不是問題。
洪招娣抬起眸子,望向晨光初露的東方,這座無名崖上特有的「諸天幻境」正顯現在她面前。
只見雲蒸霞蔚間,緩緩出現一個車輪大的光圈,光圈的外圍呈現出五彩之色。
光圈先是只有車輪大,五彩之色也甚是淺淡,而後如一滴彩墨化入碧水中般,迅速擴大,直至蔓延了整個東方天空,五彩之色亦是變的光華璀璨,耀人眼目。
在光圈之中,洪招娣只見里面人影重重,來來往往的都是自身以及故人,在其中演繹一幕幕悲歡離合。
洪招娣這近三個月來,每日清晨都會在這「諸天幻境」中看到這些景象。
「諸天幻境」其實就如同人心中的一面鏡子,倒映出觀者的心,而觀者以旁觀者的身份看待自身經歷的一切,對理清自己的心境十分有益,從而達到提升心境的效果。
「諸天幻境」雖說有此效用,卻並非對每個修真者來說都是安全的。若有那心境道基不穩,再加上有心魔的修真者,就很容易被幻境所迷,從而最終瘋癲發狂。
洪招娣本身是理性重于感性的人,再加上之前經歷過比這諸天幻境更加歷害,屬于攻擊型的夢貘幻境,所以她修為雖不高,這諸天幻境亦不能將她神智迷惑,每日觀看幻境,只當回溯自己的前世今生。
然而神智雖未被迷惑,近三個月來她卻也沒從中得到什麼益處,境界仍舊困于築基大圓滿。
白兔子在她腳邊吸飽了靈氣,抖抖身上的白毛,張開粉紅三瓣嘴,打了個呵欠,洪招娣垂眸看他,道︰「畫玄,你在諸天幻境中看到了什麼?」
白兔子回答道︰「我看這諸天幻境像面鏡子,映著我和綸兒。」
「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嗎?」。洪招娣問道。
「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白兔子回答後,蹦到她的膝上,眯起碧眸挨挨蹭蹭,一臉心滿意足的模樣。
對白兔子的回答,洪招娣一時無語。
白兔子身為獸類,心思單純,這既促成了他術法的單一,也造就了境界的無礙,所謂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便是如此。
她現在有時候會想,自己一意想要白兔子朝人類修真者的方向發展,逼他練習術法,學習人類的一切,如果最後真的成功,白兔子變得如她所願,卻不知是否也會如人類修真者般,開始產生心境障礙,這對他來說未必就是件好事。
無論如何,術法是在世間的生存精進之道,還是要他練的,但人類的那些機詭心思、規矩條框,就不必再逼迫他學習。白兔子畢竟是獸類,或許還是順其自然,方符合天地規律。
洪招娣在此靜坐無益,白兔子又已經吸飽靈氣,便抱起他,轉身想要離去。
然而就在她轉身之間,就見雲濱子立在她身後,若有所思的注視著她。
洪招娣雖說靈識已開,但雲濱子身為化神期高人,來去自然不會為她所察覺,她也不知雲濱子在她身後這般站了多久,注視了多久,一時間便有些錯愕。
她來風露島已經有近三個月,除了初到時見過雲濱子,這是她第二次見到他。
只見雲濱子穿著一襲青衫,發髻束的整整齊齊,沒有了初見時的慵懶之感,配合著他身上那熟悉的氣質,卻是與洛蒼玄有了七八分相似。
洪招娣見狀,不由失神了片刻,隨即又恢復了常態,朝雲濱子躬身為禮,道︰「不知島主到此,有失遠迎。」
雲濱子微微一笑,道︰「不必拘禮。」
說完後,又上下打量了一番洪招娣,道︰「你身具凝玉乾坤脈,在此處修行近三月,卻因境界限制,所吸收的靈氣有限,實在是可惜。」
洪招娣看了眼懷中的白兔子,亦笑道︰「好在,並非一無所獲。」
她雖仍對雲濱子入世化身洛蒼玄之事耿耿于懷,但距離她知道此事已經過了三個月,至少表面上已經可以平靜以待。
「三個月過去了。現在,你可願為我解惑?」雲濱子看了看東方那片五彩光暈籠罩中的諸天幻境。
「恕小女不能。」洪招娣低眉斂目,輕聲道。
此刻一陣山風拂過,洪招娣听見雲濱子的衣帶發出沙沙聲響,然後听見他聲音清越如箏弦撥動,「……若你真不想說,那卻也無妨,我亦能猜中些許。男女間傾慕之情,我歷世見過不少,卻未曾親身體會過。你能否告訴我,那是何等滋味?」
洪招娣聞言抬頭,錯愕的看著雲濱子,卻見他俊美至令人不敢逼視的面容上,神情平靜無波。
洪招娣不由苦笑道︰「男女間的感情,對島主這般境界的人來說,就是稚童間的游戲,一場笑話罷了。」
愛情這種東西,是不能用理智去衡量的,也無法用言語具體形容。只有親身體會過的人,才知道其中滋味。
那是一團火,是一道光,一道傷。它甜如蜜糖,亦苦如黃連。
當愛情來臨時,人便會失去一切判斷力。
雲濱子既是已經到達化神期,那麼心境必定是修至波瀾不驚,取舍判斷理智非常。這一點,從他當初對離物島黑火陣中,所下的命令便可以看出來。
這樣的人,既是從未愛過,怎麼還會去愛呢?
雲濱子听完洪招娣的話,沉默了片刻,輕嘆道︰「可惜……」
他輕嘆了這一聲後,又望向洪招娣,道︰「你在這崖上居住三月,未曾被諸天幻境所迷,足見心智堅韌,很好。」
洪招娣覺得他這話說的有些沒頭沒腦,當下只得道︰「島主謬贊。」
「邪修如今肆虐人間,全仗著赤煉白骨洞洞主凌絕意,從中調配支撐。」雲濱子話題一轉,道,「邪修從來各行其是,調配規劃極差。若是沒有凌絕意為主心骨,那便是一盤散沙,不堪與正道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