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見宗主大人。」
方弄琴身著一身白衫,背後背著一把琴,姿態飄然。
方弄琴並未跪下行禮,而是微微屈身,就算是見禮了。
蘇暮雲望著宗主大殿之下的方弄琴,微微皺眉,方弄琴的態度,遠比她想象的還要倨傲,顯然方弄琴如今,根本未曾將她這個七絕宗宗主放在眼里。
方弄琴修為極高,已然破入築基四重,即便較之當初任小藥的父親任從之,也不遑多讓,兼之他又是離恨宗實權長老座下紅人,如今這番作態,蘇暮雲也並未意外。
「不必多禮,賜座」蘇暮雲神色淡淡,語氣之中無悲無喜。
侍立于一旁的弟子,神色恭敬的搬過一張椅子,放置于方弄琴跟前。
方弄琴神色之間閃過一絲異色,心中暗自揣測,任小藥此番作為,到底是為何?
他身在離恨宗之時,自收到方慕白傳信,便一直在計量,是否該趁著此次回歸的機會,徹底掌控七絕宗。
如今回歸七絕宗,他發覺宗主大殿之內,多出了幾個人。
依照方慕白所說,這幾個人乃是任小藥自混亂山脈認識的友人,修為不過築基一重,不足為慮,不過他望向這幾人之時,不知為何,心中總有一股心驚肉跳的感覺。
「也許是我多慮了。」
方弄琴心中如斯想道。
宗主大殿之中,凡是長老,均有座椅,方弄琴如今修為,也擔得起長老地位,是以並未多想,直接便坐上位子。
宗主大殿之中的座椅,頗有講究。
會客之時,供給客人坐的,名曰邀月蓮花椅,其上雕刻有銀月、蓮花、以及諸多繁雜的花紋,品相華麗,可體現出七絕宗的誠意與尊敬。
宗主大位,則是刻印著諸多尊貴符文,九龍纏繞,架構也是極大,乃是整個大殿之中,最為華麗大氣的一張座椅。
而方弄琴如今坐的椅子,乃是專門為了長老而準備的天工清化椅,象征長老于宗門的地位,規格較之宗主大位,卻要小了許多。
方弄琴自顧自坐在椅子上,卻並非發覺,他坐的這張椅子,與尋常的天工清化椅,可有著大大的不同。
……
方弄琴正待繼續開口,椅子之上,卻猛然響起一陣機巧之聲。
五道太乙精鋼制成的箍子,一瞬間便將方弄琴箍在椅子之上,不論是雙手雙腳,還是脖頸,全部未曾放過。
方弄琴真元升騰,龐然的真元,一瞬間便充斥周身,正待用力將太乙精鋼制成的箍子給掙開,卻被蘇暮雲的喝聲打斷。
「不要妄動,不然小心尸骨無存。」
蘇暮雲眼中閃過一絲狠辣之色。
十三位長老,紛紛拉開架勢,指掌之間均是真元閃爍,似乎方弄琴一旦輕舉妄動,便會一同出手,將方弄琴轟殺至渣
方弄琴不明所以,一雙眸子不禁望向方慕白,方慕白卻只是低頭苦笑,不發一言。
「宗主大人,這是為何?如此迫害宗門子弟,難道不怕宗門子弟齒冷麼?諸位長老,莫非你們也打算為虎作倀?」
方弄琴冷冷的道。
蘇暮雲含笑應答,道︰「方弄琴,收起你那虛偽的一套張長老,宣讀方弄琴之罪狀」張百味自戒子之中,取出一卷卷軸,道︰「宗門十大戒第一戒條,不可背叛宗門第二戒條,不可同門相殘第三戒條……」
張百味話語滔滔,一通數落,方弄琴似乎將宗門十大戒條,干脆給犯了一個遍。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方弄琴語氣冷淡。
方弄琴渾身舒展的坐于椅子之上,一道道鋒銳的真元,緩緩的開始切割太乙精鋼的箍子。
大音希聲,大象無形。
方弄琴修為築基四重,渾身毛孔通透,真元自可自有出入,三百六十萬個毛孔之中,一縷縷真元藏匿,真元涌動之時,並無築基前三重之時,那風雷齊動的姿態,威力卻更加宏大,可剛可柔,較之築基前三重,強了不知多少。
可惜他不是劍修,若他是劍修,一瞬間可將真元化作劍氣,自周身毛孔之中射出,威力之大,幾乎不可言喻。
劍氣激射,宗主大殿之中,一瞬間便會成為修羅之海,血染滿地。
不過這並不妨礙他一點點的以真元切割太乙精鋼的箍子,只待解開這五重束縛,自然是天高任鳥飛、海闊任魚躍
念及如此,方弄琴眼中閃過一絲狠色。
「任小藥,你如此害我,就不要怪我將你拘了,送于少宗為奴」蘇暮雲冷笑一聲,道︰「方長老,你來和他說說,本宗之言,是否是欲加之罪?」
方慕白神色頹然,他如今所扮演的,可不是什麼好角色。
「弄琴,你我所有的計劃,宗主大人全部知曉了。」
方慕白低頭道。
方弄琴面色一白,他心中剛剛便有所猜測,不過心中終究不願相信,如今此言自方慕白口中道出,讓他心思大亂,真元當即混亂,好懸沒逆沖進入丹田,幸虧他修為高深,才算是將真元安撫。
不過也算是因禍得福,真元逆沖之際,正反真元相互湮滅,一瞬間便將五道太乙精鋼制成的箍子消融
方弄琴長長的呼出一口氣,輕喝一聲︰「開」
方弄琴豁然起身,神色冰冷的望向蘇暮雲,一瞬間張開一道防御罩,姿態凜然的望向滿室十三位長老。
「任小藥,你讓我生氣了」方弄琴撕下了臉上的淡雅的面具,神色猙獰仿佛惡鬼一般。
「算人者人恆算之,你既然打算將本宗作為廉價的商品,換取你的榮華富貴,我自然可以利用你父親,讓你自投羅網,不是麼?」蘇暮雲望著緩緩逼來的方弄琴,神色淡然,並無一分畏懼。
「自廢修為,我留你一條生路」
方弄琴每走一步,氣勢便增強一分,臨近蘇暮雲不及三尺之遙時,氣勢猛然上升到最高點,獵獵之風,吹拂在蘇暮雲身上,將蘇暮雲的衣衫吹拂的嘩嘩作響。
蘇暮雲輕輕拂了拂袖子,笑道︰「氣勢不錯,不過修為差點兒。」
蘇暮雲手指輕輕一點,不帶絲毫煙火氣,指著方弄琴的眉心,智珠在握。
「哈哈哈……任小藥,從沒見過你這麼狂妄而愚蠢的女人,我方弄琴乃是築基四重修士,整個宗主大殿之中,算上我那沒用的父親,十余個築基修士,根本不是我一合之敵你難道不明白,數量永遠比不上質量,真正高深的修士,根本就不是你們這種螻蟻可以比擬的」
方弄琴聞言,卻是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敖冰冷哼一聲,他最見不得如此囂張的螻蟻。
離風潯似笑非笑,望向方慕白的四肢和脖頸,大大的打了一個哈欠。
「螻蟻?其實,你真的不該掙開太乙精鋼箍的,違背我的話,總歸是沒有什麼好下場的。」
蘇暮雲淡淡道。
「哈哈……呃……」
方弄琴仿佛被卡住脖子的小雞一般,剛剛囂張狂妄的笑聲,戛然而止。
嘶嘶……嘶嘶……
「听听,這是你骨骼融化的聲音。」
離風潯的聲音,仿佛夢魘一般,在方弄琴耳邊響起。
方弄琴神色駭然,仿佛見到鬼一般,望向自己的手腕兒、腳腕兒……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方弄琴的聲音,變得嘶啞而狂躁。
方弄琴眼中,出現了一幕讓他瘋狂的景象,他的雙手腕關節以及雙腳的腕關節正在融化,仿佛雪人見到太陽一般,緩緩的融化,經脈卻詭異的通暢無比,一絲絲的真元,緩緩的透過通暢的經脈,緩緩消散在空氣中。
「大約一炷香的時間內,你的四肢和脖子,會徹底融化。」
離風潯手中捏著一個小瓶兒慢悠悠的道。
「你……你……你是毒師……」
方弄琴聲音嘶啞,仿佛破了面兒的鼓一般,幾乎不是人能發出的聲音。
「哦?也許吧」
離風潯不咸不淡道,絲毫沒有將方弄琴的性命,放在眼里。
「其實,若是你剛剛不離開座椅,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你不應該不听宗主大人的警告,她剛剛是為了救你,因為解藥正是在那椅子上……」
離風潯夢魘一般的話語,冷幽幽的響徹于整個宗主大殿。
夢魘一般的聲音,讓宗主大殿之中的一應長老,均感覺到一股子冷風自尾椎骨,一下子竄到天靈蓋兒。
這位貌似人畜無害的離先生,實在是可怕的離譜兒……
「父……父親……弄琴好恨……」
方弄琴一雙眸子,怨毒的望向方慕白。
方慕白老淚縱橫,舉起手中之劍,直接抹了脖子。
方弄琴慘白的臉,死死的盯著蘇暮雲,仿佛要一口吞了她,然後一口口的嚼碎一般。
「咳咳……瞧你的表情,我好想做了什麼人神共憤的事情一樣,是不是?」
一陣揶揄的笑聲,猛然傳入方弄琴的耳際。
漸漸模糊的視野,一瞬間變得清晰,方弄琴瞪大了眼,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方慕白依舊神色頹喪的侍立在一旁,而他的手掌、腳掌,還有脖子,也依舊健在。
「父親沒死……我的手還在……我的腳還在……我的脖子還在?」
方弄琴斷斷續續的道。
「不怕不怕,都在都在。不過你最好別動,不然剛剛幻覺,馬上會變成現實。」
離風潯目光幽幽,仿佛模小狗一樣模了模方弄琴的腦袋。
「都在就好、都在就好……啊」
方弄琴心情大起大落,將將平復了一些,瞧見離風潯和他手中捏著的小瓶兒,極為光棍兒的暈過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