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明知眼前的女子便是自己的母親,可是蘇暮雲依舊有一股不可思議的感覺。
這就是自己的母親麼?
如此溫柔、如此優雅。
冰藍色的長發、冰藍色的眼眸,較之自己更加精致百倍的五官,較之自己更加美好百倍的身段。
明知眼前的女子,是自己的母親,可是蘇暮雲還是免不了些微的嫉妒。
她一向是大度的女子,可是看著如此完美的人,心中也免不了升起波瀾,實在是犯規一般的氣質樣貌。
這樣的母親,如何會看上父親呢?
父親算是絕頂優秀的人了,可是較之母親,似乎又差了許多。
「喝茶?還是酒?」
冰凰公主微笑道。
「茶……」
蘇暮雲略有些尷尬的道。
她心中尋思著,果然是夫唱婦隨,哪有母女第一次相見,就問人家何不喝酒的?
舉杯換盞什麼的,總歸不是相認時候該出現的事情吧?
冰凰公主瞧著女兒的姿態,也僅僅是淡淡的笑著,似乎並不覺得自己做的有失母親的威嚴,反而煞有其事的開始擺弄茶壺。
晶瑩茶壺,在冰凰公主的手中,幻化出五彩的光芒,一粒粒星辰一般的亮點,在碧綠色的茶水之中不斷沉浮,仿佛夢幻一般美麗。
「嘗嘗看。」
冰凰公主給蘇暮雲斟了一杯茶,不緊不慢的將茶杯遞了過來。
蘇暮雲恭敬的接過茶杯,先嗅了嗅茶香,只覺得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在一瞬間滲透在四肢百骸之中,讓她渾身都是一清。
一股難以言喻的舒爽感覺,自她的尾椎骨往上,最終竄到她天靈蓋為止,一瞬間她甚至都有一種舉霞飛升成仙得道的幻覺。
瞧著蘇暮雲舒爽的姿態,冰凰公主的嘴角,勾起一絲慈愛的笑容。
「時隔千年,你也長大了。」
冰凰公主一派唏噓之色,眼角居然有點點淚珠墜下,仿佛斷了線的珍珠一般。
咦?
不對,根本就是斷了線的珍珠
晶瑩的淚滴,一瞬間化作冰藍色的珠子,叮叮當當的落在地上,仿佛珠落玉盤。
九顆珠子。
冰凰公主拾起落在地上的珠子,自衣裳上拽下一根線頭,輕輕巧巧的串成了一個串子,拉過蘇暮雲的手,便將之套了上去。
「喏,這算是母親的見面禮吧。」
冰凰公主笑眯眯的道。
蘇暮雲瞧著冰藍色的珠子,心中掠過一絲血肉相連的感覺,似乎這冰藍珠子根本就是自己的一部分一般。
「很奇怪的感覺?」
冰凰公主笑道。
蘇暮雲點點頭,她還從未覺得有一樣東西,與自己如此契合,當然與她融匯一體的洞天不在此列,畢竟洞天本身就是她身體的一部分。
「沒什麼奇怪的,你和它一樣,都是母親身上落下來的,不是麼?都說孩子是母親身上落下的一塊肉,這珠子則是母親的眼淚,你們之間自然仿佛血肉相連。這算是母親第一份禮物,若是遇上麻煩,捏碎任何一顆珠子,都可以救回你一條命。」
冰凰公主笑道。
冰凰公主太美了、太飄渺了,讓蘇暮雲忽然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實際上雖說是母女,可也不過是第一次見面,若是讓蘇暮雲表現得多麼親熱,確實是不太可能的。
也許冰凰公主也是如此吧。
一時間二人之間,陷入了短暫的冷場。
如今二人之間,就是兩個單獨的個體,若是第一次見面,二人就親親熱熱或是抱頭痛哭,除非她們都被人拿邪術給控制住了。
冰凰公主飄渺、神奧,堪稱絕世佳人。
蘇暮雲則大氣、灑月兌,雖然氣候未成,可到底不是尋常小女兒,這兩人遇上,還真有點難辦了。
若是有隔閡,那麼就要找到橋梁來度過危機。
「母親,您為何會選擇父親呢?」
蘇暮雲笑了笑道。
「他麼?年輕的時候,可是個傻瓜呢熱血的傻蛋,就是形容他這種人的,死過一次之後,似乎染上了一些了不得的惡習。也許你不知道,你父親可不僅僅是死過一次而已哦。他可是死過兩次的,而第一次則是為了救我。」
冰凰公主一雙眼眸沒了焦距,似乎開始回憶那不知什麼年代的往事。
蘇暮雲則陷入了短暫的混亂,自家父親是什麼德行,她可比誰知道的都清楚,那是唯恐天下不亂的角色,若是一天不惹出什麼事兒來,就絕對不舒心的混亂之王。
說他壞事做盡她都信,若是說他熱血傻蛋,她第一個搖頭。
馬蹄鳴。
官道之上,鮮衣怒馬、橫沖直撞。
一個少女「愣愣」的立在官道中央,相貌身材皆不如何出眾,那伙兒公子哥兒們,也自然不在乎這般的女子。
踫
預期中的踫撞,依舊還是發生了。
不過死掉的,並非少女,而是一個傻愣愣的少年,絕塵而去的公子哥兒們,連看都未曾看他們一眼。
「喂,你沒事吧?」
少女依舊保持著「愣愣」的表情,不過聲音確實很好听。
「我估計要死了吧?唔,是要死了。」
留下一句說不清道不明,沒多少營養的話,少年就撒手西歸了。
「等等這麼說,父親就這麼死了?那會兒他應該還是凡人吧?凡人可是留不下神魂的,一死可就什麼都沒了。」
蘇暮雲疑惑的打斷故事。
「死了是死了,不過沒死透,讓我救回來了,那時候他還以為自己命好咧。」
冰凰公主白了她一眼,似乎很不喜歡蘇暮雲打斷她回憶甜蜜的往事。
「涉及靈魂層面的改造,以我當時的修為,還是做不到的,所以很不幸,你父親的性格變化了一百八十度,成了如今這個樣子。」
冰凰公主繼續道。
蘇暮雲聞言,不禁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敢情是父親「腦子」壞掉了,靈魂說起來才是人的核心,真正的大腦咧。
不過這話,她也就在心里想想,可不會說出來。
「接下來就是一連串的境遇,生死與共之類的事情,說出來也就俗了。
冰凰公主輕描淡寫的將剩下的故事,全都一語帶過了。
「那個……」
蘇暮雲猛然回憶起一個事兒來。
「嗯?什麼?」
冰凰公主疑惑道。
「將父親丟給神無侯真的沒關系麼?他的取向問題,實在是讓人擔憂。」
蘇暮雲道。
「擔憂什麼?擔憂你父親的清白麼?」
冰凰公主嘴角勾起一絲笑容,剛剛的飄渺之色消失無蹤,多了幾分人氣兒,不過卻更讓蘇暮雲無奈。
這明顯是幸災樂禍的笑容。
「大概吧。」
說起來蘇暮雲還真不放心,讓父親落在所謂的「溫柔鄉」中。
「這不過是無數劇本之中的一個而已。若是沒遇上神無侯,我依舊會好好的教訓他一番。既然蘇醒了,自然該帶上你直接來我冰族來看望我,若是能將我拐出去就再好不過了。可是他偏偏磨磨蹭蹭,還先去見了月姬那個女人。母親我呢,實際上是一個小女人,發泄一下心中的不歡喜,也沒什麼錯,不是麼?」
冰凰公主如今的姿態,就是一個十足的小女人。
蘇暮雲瞧著母親的姿態,剛剛的隔閡,一瞬間居然消失了不少。
不食人間煙火的主兒,她還真不擅長應付,母親這般凡俗的姿態,反倒讓她有些歡喜,雖說因此父親受了點罪、不過她倒不是很在乎啦。
雖說很對不起父親,不過蘇暮雲確實是如此想的。
「听說你現在和計都的關系不錯?」
冰凰公主似乎無意的道。
蘇暮雲聞言,不禁皺了皺眉,計都這個名號,可是離風潯千年前用過的。
「嗯,他如今叫離風潯,與女兒關系莫逆。」
蘇暮雲也沒好意思說,老娘啊,我打算嫁給他之類的話,只說了一句莫逆。
莫逆之交,也算是很親昵了吧?
「僅僅是莫逆麼?我听說的可不是這麼點呢。」
冰凰公主眯著眼道。
「這個……」
雖說已經過了害臊的年紀,可蘇暮雲還真有點不好意思。
這還是她第一次和母親談論婚嫁的問題,上輩子她還真沒和母親討論過這個問題,當然也無法討論。
「母親說句話,也許你不愛听,不過母親還是要說。計都乃是煞星、終生逃不過殺伐,凡是和他扯上關系的人,難有善終。計都星魂寄宿之人,也同樣很難善終。除非有人可以逆天改命,打破一切意外與敵意,不過這根本是不可能的。」
冰凰公主語調有點沉郁。
她已經可以預料,蘇暮雲與離風潯之間的路,稱不上平坦。
「打破一切?」
蘇暮雲喃喃道。
「嗯,沒錯。打破一切的力量。」
冰凰公主道。
「何況輩分上,他和你還真是有點兒懸殊,畢竟他是我和你父親那個時代的人,若是認真點,你該稱呼他一聲叔叔來著。」
冰凰公主繼續道。
冰凰公主的話,還是比較含蓄的,稱不上強硬。
蘇暮雲聞言,卻微微皺起了眉頭。
「母親,這回事可不是一句適合不適合就可以決定的。暮雲不奢望當即說服您,不過請給暮雲一點時間。一百年,我們在交往一百年,若是一百年過後,暮雲依舊不反悔,那麼請母親不要妨礙暮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