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禽相悅 第一卷 碧水清漣,搖碎雲天 第一百四十二章頭緒

作者 ︰ 藍惜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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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悅回到周家,周興一臉興奮地接著,對她的態度幾近諂媚,臉笑得像朵大*斯菊︰「賢佷回來了?餓了沒?是先擺晚飯還是……」

容悅含笑告罪︰「有勞伯父惦記,且容小佷先回去梳洗一下。」

周興忙道︰「好好,那老夫就去廳上等著賢佷了,祁公子也在呢。」

說話間,祁渝已經從客廳里踱了出來,上下打量著她說︰「听說你出門會客,看樣子是累著了?」

「確實有點」,容悅看見他,越發不想往飯廳里湊了,朝他拱拱手道︰「祁兄,愚弟下次再作陪,今兒就失禮了。周伯父,如果不麻煩的話,讓程大嫂給我下碗面,我就不去飯廳了,你們慢用吧。」

說罷,也不管祁渝有什麼反應,彎腰揖了一禮,後退幾步,然後轉身走掉了。

她實在煩了跟這些來歷不明、意圖不明的人打交道,尤其與庾琛重逢後,她更是有種游離于現實之外的超月兌感,不管祁渝跟楚溟國皇室中人有什麼關系,她都沒興趣知道。

祁渝倒是沒有糾纏,周興卻在飯後拿著水煙袋蹭過來,一副擔心容悅身體狀況的樣子,言語中滿是關切︰「賢佷要是真不舒服,可得早點說,鶴先生不在,鎮上還有位秦大夫也不錯,要不要請他過來瞧瞧?」

容悅搖頭拒絕︰「不用了,只是有點累而已,多謝伯父。」

「沒病就好」,周興抽了兩口水煙,貌似無意地談起︰「阿來說,今早來接賢佷的並非空車……」

容悅知道他肯定就想打听這個,連突然變得殷勤的態度,也不外是為了車里的貴人,既然人家已經看見了,她也不必藏著掖著,故而爽快承認︰「是的,庾二公子就在里面。」

周興驚喜地睜大眼,同時又有些懊悔︰「二少親自來了?可惜在下不知。」

稱庾琛為「二少」而非「公子」,自稱則由平日的「老夫」改成了「在下」。容悅之前的猜測果然沒錯,周家並非只是漁村大戶那麼簡單,而是某一勢力的據點,想不到卻是庾家的臣屬,甚至下僕。

容悅隨口解釋︰「小佷也覺得突然,沒想到二少會在,二少沒有下車的意思,小佷也不敢多言。」

「那是,那是」,周興一徑陪笑,然後鄭重道歉︰「老夫之前真是失禮,竟不知賢佷和二少是舊識,賢佷怎麼不早說呢?若老夫早知道賢佷是二少的朋友,定會以上賓之禮相待。」

「伯父待小子若子佷,上賓如何能及?」見周興眼中盡是探究之色,容悅好心為他去惑︰「其實,真與二少相識的乃是家師,而非小佷,不過舊年二少拜訪家師時,剛好小子侍奉在側,二少記性好,昨天偶然在巷尾相遇,一眼就認出來了。」

周興追問︰「那二少可有邀請賢佷去庾府?」

容悅告訴他︰「二少過幾天就要出海,他打算帶我同行,才幾天的功夫,我不想再搬來搬去,只好繼續在伯父家叨擾。」

「老夫舉家之幸」周興客氣完,又忍不住打探︰「二少說他過幾天就要出海嗎?可他昨天才從海上回來呀。」

「二少是這麼說的,具體什麼原因,我也不知道。」容悅記得上次他們在一起議事時,曾說過要用三少換二少回來,現在听說庾琛又要出海,才會覺得驚訝吧。

周興雖然滿肚子疑問,可如今容悅跟庾琛扯上了關系,已經不是他開罪得起的人,心里帶了三分畏懼,不敢盤根問底,陪著笑準備告辭,容悅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向他問道︰「伯父與那祁公子,好像是新相識吧?」

周興回答說︰「是的,上次家里被盜後,老夫去府衙報案,拜會梁知府時,听他提及祁公子暫住本鎮,這才登門拜訪,略盡地主之誼。」

容悅微微一笑︰「後來祁公子來得很是頻繁,看來與伯父頗為投契。」

周興卻道︰「說起這個,老夫也覺得奇怪,老夫不過鄉野之人,文不成,武不就的,有何德何能讓貴家公子看重?」又瞅了容悅一眼,小心翼翼地說︰「也許是老夫多心,總覺得祁公子名義上拜訪老夫,實際上卻是為賢佷而來,莫非祁公子也認得賢佷的師尊?抑或有別的理由?」

「這個就不清楚了」,容悅訕笑,她確實有幾個師傅,卻並沒有拿來做幌子的那位「師尊」。

周興察言觀色地問︰「賢佷似乎不欲接納這位祁公子,不然今天午飯時也不會走避了。」

容悅想了想,抱拳道︰「小佷斗膽,有幾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周興忙表示︰「賢佷但說無妨。」

容悅小聲道︰「不瞞伯父,小佷隨家師四處游歷時,曾在雲都住過一段日子,也進過皇宮,也見過一些達官貴人,這位祁公子的長相,與當今一位皇子頗有幾分相似。」說到這里,越發壓低嗓音︰「伯父想必也听到過一些傳聞,當今幾位皇子,個個都是人中龍鳳,互相之間爭奪得也很厲害,而二少的妹婿,恰是三皇子,這位祁公子,卻長得像七皇子。他突然出現在太子鎮,又如此頻繁地造訪周家,會不會有什麼企圖?伯父您自己也說,您不過是鄉野之人,他一貴冑公子,為何折節下交?」

周興臉色大變,站起來深深一揖道︰「若非賢佷相告,老夫還蒙在鼓里,賢佷之恩,老夫無以為報。」

容悅忙扶住他︰「小佷蒙伯父收留照應,還沒向您謝恩呢,何況這些話也只是揣度之詞,並沒有什麼實際的證據,還望伯父勿要怪罪小佷多嘴。」

「怎麼會?賢佷一語驚醒夢中人,老夫避居鄉野,對朝廷那些你爭我奪的事孤陋寡聞,多虧有賢佷提醒,不然有一日鑄成大錯,悔之晚矣。」又一副低頭問計狀︰「那,要是他以後再來,又該如何應對?」

容悅看他那恭謹的樣子,莫不是以為,這些話都是庾二少交代自己說的?也懶得再說明,只道︰「他來了,伯父盡管照常接待就是,主雅客來勤,他又是本府父母官大人的令親,難道能叉出去?自然是好言好語相陪,好茶好飯款待,只涉及到敏感問題時,警覺點就行了。」

周興連連點頭︰「賢佷言之有理。」

兩人好像越聊越投機,越說越融洽,等周興心滿意足吹著水煙走了,容悅關上門,一頭栽倒在床上,用手指按著自己的眉心,苦著臉想,接下來這兩天,她別想安寧了,庾琛一出現,各方勢力都會驚動。

不用說,現在外面肯定有很多人等著見她了,而她最擔心的,卻是自己家里那一攤。庾琛的提議固然叫她心動,可也明白,隨之而來的,是一系列的麻煩。很多事必須重新打算,原有的計劃、安排,乃至她整個人生規劃,都會因此而改變。

首先,要不要接蕭夫人出來?

如果她真打算跟庾琛走,對穆遠而言,不亞于背叛,即使有庾琛給予的巨大利益做牽制,穆遠為了大局,也許暫時不會為難他們,可以後呢?萬一他趁人不備把蕭夫人偷偷轉走,等利用完庾琛,再以蕭夫人的性命威脅她回去,到時她要怎麼辦?

然則,真要把蕭夫人從逸居山莊接到這遙遠的東海邊,容府那邊又怎麼辦?難道就此把有關景國的一切統統舍棄,讓容徽一家逍遙法外?她本人是沒什麼意見啦,她又不是真正的容悅,景國的一切原就與她無關,可蕭夫人不見得能舍啊?不,是肯定不能舍她還心心念念要報殺夫之仇,然後立外孫為嗣子,繼承亡夫的爵位和香火呢。

還有暗部那幫人,雖說尊她為主,可涉及到棄國舍家的大事,他們肯定會站在蕭夫人那邊。他們是老侯爺容昶建立的地下組織,他們的忠心也只屬于容昶或他的繼承人,如果她放棄容家,也就等于放棄了他們,他們肯不肯繼續跟她還是小事,怕就怕,到時候,他們會反過來成為她離開的最大阻力。

其次,是穆遠的問題。她前幾天才答應了穆遠好些話,什麼培養感情那,什麼回去拜堂成親那,一轉眼,就全盤否認,甚至想徹底擺月兌容側妃的身份,這叫穆遠如何接受?他的性子又麻煩,狠起來六親不認,軟硬不吃,總之,這是個比說服蕭夫人更艱巨的任務。

如果她光棍一點,她可以直接扔掉這一切,不聲不響地跟著庾琛出海,海上世界無邊無際,這些人即使恨得牙癢癢,又能拿他們怎樣?等他們找到合適的小島,從此隱居世外,再不跟這些人打交道,連後遺癥都不會有。

可她做不到這樣絕情,就算要走,也要把該交代的交代清楚,該做的事做完。

容悅閉上眼楮,撫著胸口安慰自己︰不急,不急,慢慢來,一件件去做,一件件去完成,總有徹底了卻前緣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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