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費章節(12點)
會如此這般地計較思量,是因為容悅明白,她要找的地方,不只是母親的避難所,更是自己在陸上的棲息地,所以,要慎之又慎,不僅要隱秘,還要狡兔三窟。
遂慢慢說出自己的想法︰「平城這邊就算了,最好離平城遠點。」
「在沿海一帶的小城鎮,多買幾個宅子——所謂大隱隱于世,讓母親換著住,四處走走看看,除楚溟國外,其他如東越、南海、舒國等地也可置上一些。」
「置這麼多……」盧駿話未說完,容悅已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就是擔心銀錢不夠嘛。
尹惟替她說道︰「從周家弄來的銀子還剩了近兩萬兩,買幾十間宅子也夠了,又不需要多大,一個二進的宅子不過幾百兩,再大點,頂多千兩吧。」
容悅有些訝異︰「這麼便宜?逸居山莊也不大,就是多了幾十畝水田和幾片山林,怎麼要了三千兩?」
盧駿答道︰「逸居山莊要價那麼貴,是因為山上有座茶園,瑞地的茶葉很有名的,天聖朝還在的時候,瑞地每年進貢,貢茶是重頭戲,尤其天心鎮那一塊,出的好黃茶,叫天心黃芽,頂級黃芽一兩茶葉一兩銀,還根本買不到,都是老早就叫人訂了,拿去送給達官顯貴。要不然,光為了兩個鄉下的破莊子,瑞伯府里怎麼會爭得打破頭?伯府的公子,哪個手里沒幾個莊子,根本不值得稀罕。」
「難怪鄭珩急著拋出,分明是燙手的山芋。」
容悅的關注點是︰「黃茶?我在莊里怎麼沒喝過?」
盧駿給她解釋︰「姑娘平時只喝綠茶,太太便叫人制綠茶。屬下也曾提議過,難得一園好茶,不如請兩個制茶師傅進莊,太太說,姑娘特意把一家人遷入此地,又讓穆長老花大力氣設下幻陣,為的就是安居樂業。既要隱世,要躲避外面的各種窺探,就應盡量避免跟外面的人接觸,尤其不能隨便讓外人進莊,情願損失些銀錢,也不要為了點蠅頭小利壞了姑娘的苦心安排。屬下見太太說得在理,也歇了制黃茶的心思,由著幾個下人搗鼓,制出的好綠茶留給姑娘喝,差一點的拿出去賣,因制茶水平實在一般,沒賣多少錢。「
容悅笑問︰「听大師傅的口氣挺遺憾的,莫不是這塊損失很大?」
盧駿連連點頭︰「是啊,隔壁鄭公子的茶園,比我們家大不了多少,一年光賣茶葉就有六七百兩的收益。」
容悅也驚到了︰「這麼多?難怪當初要三千兩呢,只靠著茶園,幾年就能回本。等把母親接出來,那兒留幾個靠得住的人打理,我們也請師傅制黃茶。」
在坐諸人均點頭,這事就算定下來了。
除了買宅子之外,容悅真正想買的是太子鎮那樣的碼頭,小一點,偏僻一點,不打眼,不會引人覬覦。
她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大伙兒也不是不贊同,而是擔心,「有港口碼頭的地方肯定早就被人佔了,即使明面上荒著,暗地里也是有主的,周家為什麼能攢那麼多錢?就因為他家幫著守碼頭。」
「我知道,但海岸線那麼長,多的是無人煙處,越是亂石堆空、海水拍岸的地方,越是安全隱秘,好好整治一下,說不定能用呢,到時再在附近建個莊子,你們覺得如何?」她也沒指望能買到現存的,就算有人肯賣,她也沒那麼多錢,但可以自己勘察,自己建造。
這事放到現代,基本沒可能,沿海一帶早就開發過度,哪個犄角旮旯沒被人勘查過?可她闖入的這個時空,還有許多地方未被人類的足跡侵入,海上有若干荒島,岸上有寂靜千年的海灣,等她找到後,就把那塊地方買下來,只說要蓋房子隱居,然後再慢慢開發。她以後肯定會買船,而且不只一艘,就像買車需要準備車庫一樣,買船也要先準備好港口和碼頭。
容悅皺起眉頭,要大規模置產,她手上的銀錢的確不夠,最好的辦法,就是她親自回去一趟,一方面表示對母親的敬重;另一方面,也可以陪著母親把藏在各處的財物取出一部分備用。
可她沒那麼多時間,這一往返,少說也要近一個月。母親不是她,她可以快馬加鞭,日夜兼程,甚至用上輕功,日行千里,帶著母親,必須陪她乘車,中間打尖歇宿,一天能走三百里就算不錯了。
如果她一定要延遲出海之期,庾琛這邊不是問題,他本就才從海上歸來,可以在家多歇歇,有問題的恰恰是穆遠。
穆遠會放自己走,是因為他的幕僚們希望自己多跟庾琛結交,從庾琛這里打開缺口,最終為穆遠和庾琛牽上線,讓庾琛為穆遠所用。
如果她打著為穆遠做馬前卒的借口,跟庾琛勾勾搭搭,讓穆遠呷著一缸醋,一轉頭卻跑回家去,那不是公然欺誑麼?此種行為在穆遠眼里,分明是逃婚的後續——從雲都逃到平城,再從平城逃回老家。
此前的種種表現,都是為了麻痹他、穩住他,好尋得機會再一次逃跑。
到那時,她縱有一千張嘴也說不清了,一旦徹底惹怒穆遠,後果根本不是她所能承受的。
思及此,容悅只能打消回去的念頭,嘆著氣說︰「等下我寫封信,這次只怕要麻煩大師傅親自跑一趟,母親在雍、景之地生活了幾十年,早已習慣了那邊的生活,都說故土難離,忽然讓她遠走異鄉,她一時半會未必想得通,還請大師傅多多開解,就說,一切只是暫時的,也許過不了兩年,我們就帶著人馬回去了。」說到這里,不自在地清咳了兩聲,以掩飾心虛,旋即坐正身子︰「順道約方總管見一見,問問各地莊子、鋪子的情況。「
這時澹台岷出聲回稟︰「方總管每月初一都會帶上賬本去山莊給太太請安,听說去年各地莊子鋪子的收益都不錯,尤其是碧水城的幾家鋪子,以前侯爺總會暗地里搗鬼,現在收斂多了。」
甘盛嗤道︰「還不是看姑娘得了穆三的青眼,他怕得罪穆三,不敢公然挑釁,但他那人,狗改不了吃屎,又對姑娘極為忌憚,姑娘跳水時他的家眷正好在場,姑娘逃婚的內幕他一清二楚,只怕以後還會故技重施。他心心念念就是霸佔二房的產業,我們千萬不能掉以輕心。」
容悅「嗯」了一聲︰「所以我才要麻煩大師傅親自走一趟,以前即使避居瑞地,到底離景地不遠,還有一定的威懾力,等我們全體遷過來,那邊只留下方總管和一些管事小廝,越發勢單力孤,需要大師傅好好安排一下,看是不是留幾個好手在那邊鎮守。」
尹惟馬上搖頭︰「不需要,老方那老狐狸你不用擔心,他都成快精了,這些年,容徽派了多少人跟他斗,明里暗里,出盡妖蛾子,我們的鋪子可有擠垮一間?不只沒垮,還增開了幾家分店。老方看著像教書先生,其實身手不錯,身邊的小廝都是練家子。更何況,暗部是暗部,生意是生意,這兩邊從沒混在一起過,老盧可以陪著太太去查賬,但不能自己過問生意,也不能把暗部的人放在老方身邊,這是老侯爺的規矩。」
容悅眼中精光一閃,尹惟的話給了她莫大的啟發。
暗部是直屬容氏家主的地下組織,各地產業極其管理者則是明面機構,雙方各自為政,互不干涉,這樣的安排是相當明智的兩邊裹挾不清,一旦暗部幾大護法起了貪心,管事們哪是對手。暗部的護法和堂主們已經擁有了強大的武力,若再掌握龐大的財勢,暗主豈非養虎為患?
循著這個思路,容悅的腦海里涌起了一個疑問︰按祖宗的規矩,明面機構與地下組織不能互相勾連,暗部作為景侯府最大的底牌,養著上百號人,難道就真的沒有一點活動基金,只能眼巴巴地等著家主按月關餉?
暗部並非是從容昶手上建立起來的,早在容昶出生之前,暗部就已經存在了,容昶也是從父輩那兒繼承下來的,不知是那一代祖宗的手筆。換言之,暗部的存在,也許超過了幾百年,跟景國的歷史一樣悠久。
哪怕暗部最初建立時,只是一個純粹靠明面產業的出息養著的地下組織,幾百年的經營,難道就沒有一點兒自己的積累?
容悅越想越懷疑,哪有一個完全沒有任何財權和任何財產積累的獨立組織?前世她和長官做搭檔,兩個人的迷你小組,還有個小金庫呢,活動經費有時會有結余,或任務期間得到些額外收益,不好獨吞,就存入共同賬戶,存著存著,沒幾年就變成了一筆可觀的款項,供他們閑暇時吃喝玩樂。
容悅因此產生了一個大膽地設想︰有沒有可能,暗部另有一套財產管理機制,只是容昶猝逝,沒來得及交代?
她的目光從盧駿和尹惟身上依此閃過,這兩個人,應該不可能偷藏起一筆錢,他們面對她時,目光太坦蕩,而且,基于之前已陳述過的理由,容昶也不可能讓暗部的某位頭領掌握財權,以致對自己造成威脅。
電光石火間,容悅想到了一樣物事,蕭夫人鄭重其事交給她時,說了什麼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