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海灘上,擠滿了來消暑戲水的人潮。
唐有福背著大包小包,手上還提著兩把摺疊式的躺椅,跟在男友湯紹偉和他同事羅玫櫻後面。
躺椅有些重,她要兩手搬著才能拿得動,從下車的地方走到沙灘上有一段路,她的額頭被太陽曬得滲出汗水,沿著額際淌下,她沒辦法騰出手來取出背包里的手帕擦汗,只好抬起手臂暫時用袖子拭去汗水。
湯紹偉手上拿著一支陽傘,一路與羅玫櫻說說笑笑,絲毫沒有留意到女友獨自拿著躺椅吃力的跟在身後。
來到一片人較少的沙灘上,他將陽傘撐開,插上底座。
「都是你啦,把車子停得這麼遠,走得腿好酸哦。」羅玫櫻嬌聲埋怨。
他立刻回頭催促,「有福,你快點把躺椅拿過來。」
「喔。」唐有福加快腳步走過來,將兩把躺椅擺在陽傘下。
羅玫櫻大方月兌去上衣和短褲,露出里面事先穿好的清涼泳裝,在躺椅上坐下。
湯紹偉的目光在羅玫櫻豐滿的胸脯和白皙的長腿間來回梭巡,再睨向她那張艷麗的臉孔,兩人眼波交會,傳遞著只有彼此才知道的某種曖昧訊息。
「好渴哦,我想吃冰淇淋和雪碧。」羅玫櫻抿了抿唇說。
唐有福剛卸下背上沉重的包包,正想要坐下來休息一會時,便听見湯紹偉說︰「有福,你去幫玫櫻買冰淇淋和雪碧,我要可樂。對了,你再多買幾瓶運動飲料回來。」
「好。」溫馴的應了聲,唐有福朝兩百多公尺遠的販賣部走去,高懸的烈日曬得她眼楮都要花了,她伸手擋在額前,想避開刺眼的陽光。
今天是她的生日,交往一年多的男友特地帶她來海邊戲水慶祝,其實她不會游泳也不喜歡玩水,但這是男友一番好意,她也不好推掉。
至於羅玫櫻,她是男友的同事,最近幾次他們約會,紹偉都會帶她一塊出來,他說因為她前陣子失戀了,怕她胡思亂想,所以才會帶她一起出來散心。
「啊,忘記帶錢包了。」唐有福再折回去,遠遠便看見交疊在一起的身影,她驚疑的瞪大眼,不敢相信眼前所見。她一步一步的走近,看清躺椅上男友正壓在羅玫櫻身上,兩人四唇相貼,吻得激情忘我,連她站在旁邊都沒發現。
她呼吸有一瞬間停住,心口就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腦袋忽然間糊成一團,一時想不出來該怎麼辦,只能呆愣的站在那里,看著男友熱情的吻著別的女人。
直到羅玫櫻發現她,推開湯紹偉。
「怎麼了?」突地被推開,他有些不滿。
羅玫櫻朝唐有福那邊努了努嘴。
他回頭一看,英俊的臉孔登時一變,但很快便又鎮定下來,神色自若得就彷佛什麼事都沒發生過,方才全是幻覺。
「有福,你怎麼這麼快就買回來?」
「……我忘了帶錢包。」隔了好一會兒,她才能從乾澀的喉嚨里擠出聲音。
湯紹偉立刻取出自己的皮夾遞給她,同時解釋,「剛才玫櫻又想起她前男友的事,我只是在安慰她。」
她沒有接過皮夾,看著他須臾,而後默默走到躺椅旁拿起自己的背包。
「你要做什麼?」他拽住她的手。
「我要回去了。」她甩開他的手,低垂著眼輕聲說了句。
「你不相信我說的話?」他揚高了語氣,臉上流露出被人懷疑的不悅,「我跟她真的沒有什麼,看見同事傷心難過,難道我不該安慰她嗎?」如果這時候哄她反倒顯得自己心虛,況且她一直很笨,他相信隨便幾句話就能敷衍過去。
安慰她需要用吻的嗎?唐有福抬起頭來,一向柔和的臉上罕見的透著被人欺騙的傷心和憤怒。
「我是有點遲鈍,但沒你想的那麼笨,連你們在接吻我都看不出來!」說畢,不想再看見他,她快步離開。
湯紹偉追了過去,「你不要無理取鬧,今天是你生日我才帶你出來玩,你不要弄得大家都掃興。」
交往一年多,他已模清她的個性,她性子溫馴,有些傻傻的,幾乎沒有什麼脾氣,很好控制,雖然被她親眼看見他跟羅玫櫻擁吻,不過他相信自己可以很簡單就糊弄過去。
他自己做錯事還怪她無理取鬧唐有福心寒的加快速度跑向路邊,剛好一輛計程車經過,她攔下坐了上去,計程車駛離,將他遠遠拋在身後。
她其實早就隱隱察覺他們兩人不太對勁,但因為沒任何發現,所以她什麼都沒有說,可剛剛親眼看見他吻羅玫櫻,她再蠢,也明白他們之間是怎麼回事了。
她交往過的三個男友全都劈腿,而且每個都是被她當場撞見,第一個是在車里與其他女人車震時,被她無意中經過看到;第二個最讓她痛心,因為背叛她的不只是男友,還有她的好朋友,她親眼看見他們赤果果地躺在床上。
第三個,則最讓她受傷,她不知道自己居然是小三,直到正牌女友出現,拿著一堆證據給她看,她才得知原來那個男人在跟她交往時,早已有另一名在一起多年的女友。
這前後三件事讓她在往後兩年多都很排斥感情,不願再接受異性的追求,直到一年多前,湯紹偉在她大學同學的介紹下認識她,此後便對她展開熱烈的行動。
那段期間他很殷勤,風雨無阻,每天都來她工作的書局等她下班,日日噓寒問暖終於打動她的心,但交往一陣子後,他對她漸漸變得頤指氣使,但因為對他已有了感情,這些她全都忍耐下來。
可她無法容忍他的不忠。
「我可以答應跟你交往,可是你要答應我,在交往時不能劈腿。如果你另外有了喜歡的人,你可以告訴我,我不會纏著你。」這是她當初答應他追求時唯一的要求。
他當時承諾,「你放心,我骨頭很硬,絕對劈不了腿。」
她再也不要相信愛情了,那些全都是用虛情假意堆積起來的謊言。
銀星制作公司。
辦公室里隱隱彌漫著一股低氣壓,因為公司制作的幾檔綜藝節目收視率再創新低,合作的電視台已決定其中三檔節目播到下個星期就要停播,改播其他公司制作的節目。
另外兩檔則再給了一個月時間,讓他們調整節目內容,收視率若再沒有好轉,面臨的將是同樣的停播命運。
其他一檔選秀節目和一檔靈異節目雖然收視都還不錯,但選秀節目的女主持人前兩天出國度假,結果發生意外受傷,必須休養治療兩個月;另一檔靈異節目的男主角昨天拍戲時突然心髒病發,緊急送往醫院治療。
最近公司可說是衰事連連,也因此,身為銀星制作公司的老板寒銳,在會議室里吼完手下幾名制作人後,臉色鐵青的走出會議室。
由於祖母是荷蘭人,他有四分之一的外國血統,五官立體、輪廓深邃,一張俊臉絲毫不亞於當紅明星。
出了會議室,秘書塞給他一張紙條。「老大,方姊剛才打電話過來,介紹了一位大師,她說替你約好了時間,要你過去算算。」
方之珞是公司的一名資深制作人,在這行有二十幾年的經驗,連寒銳都很尊重她,目前她正在拍戲現場,因此今天沒有過來開會。
寒銳不耐煩的揮手,「我不信這些。」
秘書知道老大現在心情很不爽,不該在這時候煩他,免得成為炮灰,但方姊交代的事她不敢不轉達,只好硬著頭皮忍著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寒氣繼續道︰「方姊說這個大師不輕易幫人算命,她透過關系好不容易才幫你約到,要你無論如何都要過去一趟。她還在電話里說,她是把你當成弟弟才替你約的,如果你不去就是不給她面子。」
寒銳聞言停下腳步,他當初成立銀星制作公司時,方之珞幫了他不少的忙,既然她都這麼說了,他也不好拂了她的意,因此只好拿著紙條離開,按照上頭的地址來到一家會計師事務所。
趙氏家族在五術界相當知名,趙家子弟幾乎個個都擅長五術,但他們泰半都很低調,且不以命理卜卦為業,因此若沒有認識的人居中介紹,不容易聯絡到他們。
身為會計師的趙繪精通面相和八字,掐指推算完寒銳的命格,她往椅背一靠,鐵口直斷—
「你前六年的運勢很旺,可以說是做什麼就賺什麼,不過從今年開始,你運勢轉弱,會連走三年的霉運,還有血光之災,若是處理不好,甚至有可能落得身敗名裂。」
「沒有改善的方法嗎?」聞言,寒銳眉頭微皺,他來找她可不是想听這種晦氣的話。事實上,當他一進這間會計師事務所看見趙繪時,心頭就對她的能力起疑。
她太年輕了,看來頂多二十五、六歲,他很難相信她算的能有多準確。
從寒銳的眼神中,她看得出來他對她說的話很不以為然,她那雙漂亮的杏眸斜睞著他,伸手卷著一綹及肩的發絲把玩著,清亮的嗓音不疾不徐的說道︰「也不是沒有,只要你能找到一位天生帶福、能旺夫的女孩跟她結婚,對你的運勢會有不少幫助。」
听完她的話,寒銳嗤之以鼻的走出事務所。他對命理一事並不太相信,不過演藝圈相信的人不少。
這幾個月來,公司制作的幾檔節目收視率同時大幅下滑,加上旗下的數名藝人也接連出事,甚至連他自己這三、四個月來就發生不少事—先是出了兩次車禍,撞毀了他兩輛車,然後是下樓梯時莫名其妙的滑倒受傷。接著在攝影棚時,天花板上的吊燈忽然掉落砸破他的頭,害他當場血流如注,縫了十幾針。
因此,他才會在方之珞的半強迫下,抱著姑且試試的心態過來算命,沒想到趙繪竟然要他娶個能旺夫的女人
運氣是自己的,他怎麼可能因為娶了個女人就有所改變,這也太荒謬了。
看來這一趟是白來了,簡直是浪費他的時間。
寒銳沉著臉走向自己的車,坐進去後才剛啟動車子,突然間,旁邊經過的一輛貨車上掉落了一根鋼筋,砸到他的車,鋼筋穿透前方擋風玻璃,他來不及閃避,那根鋼筋直接刺到他的肩膀。
猩紅色的血頓時染紅了他身上那件淺藍色的手工西裝外套。
低頭看著肩膀涌出的血,他腦袋里閃過的是剛才臨走前趙繪警告他的話—
「你今天有血光之災,回去最好不要自己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