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他的話太深情,許是他的語氣太堅定,許流瀲就那樣抬眼怔怔望著對面的人,他的氣息,他的眉眼,他如同陽光一般的笑容,都是每一次在夢境中出現的,有那麼一瞬間,她有一種拋棄一切跟陳青楚在一起的沖動。
可是,理智最終戰勝了沖動,她知道,她要是真的那麼做了,依著那人的性子,她跟陳青楚,以及她跟陳青楚家族的後半生,都不會好過,她又何必因著一己之私而連累了那麼多不相干的人。
「小瀲,你不肯再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在怪我?你知道當初我是被迫跟你說分手遠赴美國的……」
陳青楚抓起她的手放在唇邊愛憐地親吻著,痛楚地呢喃著。
「青楚,我都知道,我沒有怪你我沒有怪你!」
許流瀲想起高三那天昏地暗的一年,想起他的離開帶給她的傷痛,又想起得知真相後的震驚,眼里不由得酸澀無比。
那是高考過後的畢業散伙飯,那時陳青楚早已遠赴美國杳無音信,平日里跟陳青楚要好的幾個男生結伴走到她面前,其中一個男生有些醉意地開口,
「許流瀲,你知不知道,當初青楚之所以出國是因為什麼?」
「為什麼?」
她因著陳青楚當初一句敷衍的「我們分手吧」就輕易斷了他們兩年多的感情而傷得痛徹心扉,所以對他的朋友也有些敵意,問的也有些意興闌珊。
「因為我們偉大的陸舟越陸老師用青楚家的公司來威脅他,逼他遠走美國!」
另外一男生無比氣憤的說。
今天這飯局好多老師甚至連學校領導都來了,獨獨他沒來,不過或許也正是因為他沒來,所以這幾個男生才敢這樣說出這些話,他們也仗著已經高中畢業了,跟他也沒有什麼瓜葛了。
「什麼?」
她幾乎是一下子就從座位上竄了起來,滿臉驚愕地看著那幾個男生,
「陸老師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那時還恭敬的稱著他陸老師,還天真地恪守著學生與老師的本分,平日里她隱約能感受出他暗藏的情誼,卻不曾往深處細想,竟沒想到能听到這樣驚人的消息。
那男生又說,
「許流瀲,你不會不知道吧?你正是咱們陸老師心尖上喜歡著的那個人啊!」
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他們那群男生一眼就看透了那個老師對她的心思,尤其是陳青楚,每每提起他總是恨得牙癢癢,但是卻又無可奈何,他是她們的英語老師,胳膊總是拗不過大腿的,更何況他跟校董卓听楓還是好友,他們就算想聯合起來讓學校換了他,也是不可能的。
許流瀲臉上的驚愕更甚,半響才回神劇烈地搖著頭,
「不可能!這怎麼可能,太荒唐了!」
老師與學生這樣的身份,明明就是最不應該發生感情糾纏的關系,他竟然、他竟然對她存了這樣齷齪的心思?她想起他平日里的一些行為、言語和眼神,不由得心驚不已。
「據說當初他留在咱們學校任教也是為了你呢,不然你以為他經營著那麼大的公司,父親又是大名鼎鼎的陸方庭,怎麼會甘心窩在一所學校當老師呢?」
後面他們再說了些什麼她已經不記得了,只有氣無力的坐在那里機械地往杯子里倒著酒,然後一口一口地喝著,這樣的消息太驚人了,她迫切的需要什麼東西來麻痹她痛楚的神經。
她就說她的青楚怎麼會那麼狠心地就斷了他們兩年的感情呢呢?原來是被逼無奈!
她痛陳青楚的無奈遠走,她恨那個披著老師外衣的男人的卑鄙無恥不擇手段,她恨他毀了她賴以生存的初戀逼走了她用盡全力去愛的人,咬牙切齒的恨。
于是悲憤交加之下的她,就有了那一夜的荒唐,那晚她其實是想去殺了他的,可是她的滿腔怒火和辛酸,面對著他的雲淡風輕從容自若,一下子就變得無比渺小。
她常常在想,是不是她一步錯,步步錯?她那晚不該去招惹他的,如果不去招惹他,他也許就不會一直對她念念不忘。
只是她不知道,不管她那晚有沒有去招惹他,他都對她勢在必得,只是早晚的問題。
「不!小瀲,你不知道,他做的完全不止那些!」
陳青楚或許是剛剛跟她一起回想起了當年那些往事,眼底漸漸涌上恨意,
「你難道不懷疑我為什麼三年音信全無不曾回國嗎?」
他這樣一說許流瀲連忙抬眼看著他,她也一直在為這個問題而心傷,既然當初他不是真心出國的,那為什麼出國之後不跟她聯系,只要他開口,她會等他的,不管等多久都可以,可是他沒有。
三年的音信全無,讓她期待他的一顆心漸漸變淡,她有時候甚至還會想,也許是他在國外重新有了新的歸宿,就這樣放棄了她,所以才不肯聯系她。
陳青楚咬牙切齒地說,
「既然我不是真心想要跟你分手,所以就算我出國了我也可以繼續跟你聯系的,可是他不知道使了什麼手段,讓大使館不準我回國,不準我跟國內聯系!」
許流瀲先是滿臉的愕然隨即又是憤怒驚痛,最終還是恢復了平靜無力地勾起唇角自嘲的笑,她怎麼就沒想到呢,這是那人的手段,既然拆散了他們,就不會再給他們任何一絲死灰復燃的可能。
那個男人的手段,真是惡毒而又殘忍。他也許早就已經看透,時間和距離會將原本深愛的兩個人分離的面目全非。
陳青楚看著她滿臉的平靜心痛的質問她,
「小瀲,你怎麼這麼平靜,難道你不恨他嗎?」
「恨?」
她苦笑著仰頭將杯中的咖啡一飲而盡,苦澀的味道順著口腔一直滑入胃部,瞬間便通體俱澀,
「他做過的讓我痛恨的事太多了,也不差這一樁了!」
她說的看似很輕松,可是內心卻無比沉重和絕望,再恨又能怎樣?誰來告訴她,再恨他又能怎樣?她是不是該在深夜他沉睡的時候在他的心髒上狠狠插上一刀?她知道他對她沒有防備的,只要她想,完全可以讓他一刀斃命。
或許是發覺自己的想法太惡毒了,她趕緊回神轉移話題問陳青楚,
「那你現在怎麼又可以回來了?」
陳青楚的眼神躲閃了一下喃喃開口,
「或許是他覺得我已經對他造成不了什麼危險了吧。」
她苦笑一下別過頭去看向窗外,可不是嗎,她已嫁給他,十個陳青楚回來又能怎樣?生米早已煮成熟飯!
她心底的痛楚太多,所以沒有細細去想陳青楚眼里的躲閃,陳青楚許是心里有什麼疙瘩,便也沉默了下來,一瞬間,原本深愛著的兩個人忽然就到了相對無言的地步。
*
申遠總裁辦公室,陸舟越眯著眼看著手下的人給他傳來的那些照片,平靜地給她打電話,
「許流瀲你現在有兩個選擇︰要麼從今天起搬到御墅蘭庭去住,要麼繼續住在學校,但是以後不準再見陳青楚!」
她沉默了一會兒,憤怒地罵他,
「你找人跟蹤我?」
他冷冷的笑,
「覺得我這樣做是不道德的,是錯的嗎?」
「是!」
她毫不猶豫地回答,他的聲音驀地凌厲逼人,
「那你問問,有哪個男人不介意自己的老婆跟前男友拉拉扯扯說說笑笑?如果你能找出這樣一個大度的男人來,那麼我就承認我這麼做錯了!」
她一時氣結,他听到她在那邊因為憤怒而微微有些粗重的喘息聲,向來在他面前伶牙俐齒的她第一次一句話都反駁不上來,他冷哼了一聲直接冷冷地掛了電話。
其實,他也不是故意找人跟蹤她的,他只是下午在參加一個商業會議的時候,听到別人說陳氏的少董陳青楚本來預定今天也來參加會議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竟然又無故缺席了。
他這才派手下去查了一下她,結果真的如他所料,他們不僅在一起,而且還在咖啡廳里拉拉扯扯神情悲痛,想必是在彼此訴說這三年來的思念之情吧。
他冷冷的笑,按下鍵盤上的DELETE鍵將那些照片全部刪除。
據說,你太愛一個人,那個人就不會愛你。他想他陸舟越是不是應了這個魔咒。
*
忽然發現這個文我寫的很用心,前所未有的用心,每一個字每一個句,我都反復斟酌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