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簫聲才起了幾個音,就被他戛然而止,這一次的斷,是急促的,是毫無征兆的斷音,因為他站在窗前看到了……遠處帶著面紗的她,風吹起,面紗泄漏了她滿是傷痕的容顏。
「靜婉……靜婉……」皇上不管腳上還有著麻木,每走一步都會讓他疼,他飛快的出了寢宮,嘴里念叨著︰「靜婉……靜婉……」懶
站在遠處的靜婉,只見一襲明黃色的龍袍出了鳳華宮,正快步下著幾十格的樓梯,心中驀地揪了起來,皇上不是不出鳳華宮麼?怎麼一下跑下來了?
想著,靜婉便有點心虛,立馬轉身就跑。
一格格走著階梯的皇上,轉眼見那個身影不見了,心里愈加變得著急起來,卻仍是邊下著階梯,目光邊搜索著那個帶面紗的女子,「怎麼不等朕?靜婉……你怎麼不等朕?」
「撲——」
皇上看著遠處卻不看腳下的階梯,一腳踏空,整個人從走了一半的階梯一路滾下來。
他眉宇緊蹙,手已擦破了血,腳也不知怎麼的,想要起身卻摔得難再起,他眼里是毫不掩飾的心急,他定著原本靜婉站的地方看,那處地方卻是一個人都沒有。
皇上第一次感覺到茫然,明明人在,為什麼轉眼人不在了?
「靜婉,怎麼不等朕……怎麼不等朕……」
他想要起身,卻起了又摔,摔了又起,沒有人去扶他。因為所有的人都被趕出了鳳華宮,就連李德卿都被趕了出去,所以他只能靠自己起身。蟲
而沒有東西扶持的他,卻只能摔摔、起起,直到原本明黃色的龍袍染出了血,才知道傷口是傷在哪里……
「皇上?」
幾個經過鳳華宮的宮人看見,那個身穿龍袍的人正不斷跌倒爬起,憔悴的面容是失望,卻還不搭調的帶著堅定,若不是龍袍穿在身上,真是難以發現他是一代君王。
幾名宮人一同上前將皇上扶起,正準備將皇上送去寢宮時,卻反被皇上一把手揮開,「滾!朕不要待在宮里!朕要找靜婉!」
皇上也不知哪里來的力氣,好像任何人阻止他去找靜婉,他都會用力的揮開,但是才揮開了他們,自己跌跌沖沖走了兩步就要倒下。
宮人連忙又扶著皇上,卻不知到底應該將皇上扶去哪兒。
一名宮人說︰「快去找太醫,還有快去找李公公過來。」
接著走了兩個宮人,還剩兩個扶著皇上,想扶去鳳華宮,卻又怕皇上再次會揮開他們。
「不要找他們,朕要找靜婉,快點給朕找靜婉!」自從得知靜婉死後的皇上,性情就不再像從前那樣,甚至有些暴躁起來。
但卻獨獨在他一個人的時候不會暴躁、不會沒有耐心,反是安靜中帶著淒涼悲戚的氣息……
「皇上,您受傷了,還是讓奴才們扶您回宮歇息罷。」
「不!」皇上否決道︰「你們還不快去替朕找靜婉!腦袋不想要了嗎!」
兩名宮人嚇得站也不好,跪也不好,低著頭不敢說話。
皇上催促道︰「別扶朕!朕自己會走路,快去給朕找慕靜婉!」
「不準!」一聲一點也不亞于皇上的威厲聲傳來。
「太後……」
太後身旁跟著幾位剛剛看到的嬪妃,仗著太後在身旁,四位嬪妃一同要跑去扶皇上,卻有兩位同時踩了另外兩個人的腳,使得只有淑嬪和德嬪上前扶去。
太後催促道︰「快點給哀家把皇上扶去寢宮!」
兩人應道︰「是,太後。」
皇上一見兩個女人腕上了自己的手臂,淑嬪更是夸張的勾.搭住了皇上緊身的腰肢,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皇上,臣妾好久不見您,您就這樣了,今晚讓臣妾陪您罷,還有……」
「滾開!」皇上一把手就將兩個女人一同揮開,兩人險些跌倒在地,「誰準你們踫朕了!誰準了!」
「哀家準了!」太後應道︰「皇上你看你都這樣了,一臉倦容,現在傷口還流著血,還要到處亂跑,你說你……」
太後說不下去,急著道︰「還不快扶皇上回宮里頭去!」
「是是,太後。」未等宮人去扶,兩個女人仍是死不罷休的上前扶住皇上,德嬪勸道︰「皇上,您還是先回宮讓太醫為您看看後再說罷。」
皇上威厲的眸子迸出凌厲的光芒,看得兩人不由一縮,卻還是扶著皇上。
而皇上現在最厭惡不過的事情,那就是被除了靜婉意外的女人踫,他一字一頓道︰「朕,要你們,放手!」
兩人一同看去站在身後的太後,目光帶著無助。
太後不忍道︰「皇上,她們好歹也是……」
「來人!」皇上打斷了太後的話。
而淑嬪和德嬪見皇上喚‘來人’,知自己一定沒好結果,連忙將手松開。
皇上這才退卻了威光,逼得太後無奈。
「奴才參見太後,參見四位嬪妃娘娘。」
「微臣參見太後,參見四位嬪妃娘娘。」
此時李德卿和太醫都已趕到鳳華宮門前。
皇上見李德卿一來,忙道︰「李德卿,快去給朕找靜婉!朕前面看到她了!」
李德卿為難道︰「皇上,慕姑娘已經去了……您也看到她尸體了……人又怎麼……」
「你別和朕說人死不能復生!」皇上打斷道︰「上一回你也這麼對朕說,最後靜婉不還是好好的活著!」
「可這回不一樣啊……皇上,這回您是連尸體都看到了。」
皇上蹙了蹙眉,難道真是自己看錯了?
李德卿上前道︰「皇上,您的龍體重要啊!奴才扶您回宮里歇息罷,若是您真要找的話……那……那奴才就再為您找一遍就是了……」
「好!」皇上爽快的答應了,伸手示意李德卿扶他回宮,這才讓眾人松了口氣。
皇上被扶去鳳華宮後,就迎面對窗而坐,時不時探頭往窗外看看,就像是還可以看到靜婉似的,但是每一次卻都失望低頭。
太後見了,整個人干脆擋在皇上看的那面窗前。
皇上未看什麼人,就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讓開!」
「你要哀家讓哪里去?」
「母後……」皇上不悅的蹙了蹙眉,也不多言,盡想著找靜婉的事。
「皇上,臣妾听說您這幾天胃口不好,總是吃不下飯,今天臣妾特地讓御膳房做了不少好吃的為您帶上,還有開胃酒。」
說著,淑嬪就命人端來奉上,又討好道︰「太後,您也和臣妾還有皇上一起用罷,我們都是一家人!」
另外三位嬪妃在一旁看得尷尬,太後索性就道︰「哀家就不和你們一起用膳了,淑嬪就和皇上一起用罷,另外三位嬪妃就到哀家寢宮來用膳可好?」
三位嬪妃也不得不接受道︰「是,太後。」
太後又接著囑咐︰「淑嬪啊,今晚你就留在皇上寢宮伺候皇上罷。」
淑嬪一听,忙興奮應道︰「是,太後,臣妾一定會好好伺候皇上的!」
皇上在一旁听得有些不悅,還未開口,太後就已看出了皇上的心思,道︰「皇上,你也許久都沒去過後宮了,今晚也正巧,就讓淑嬪服侍你罷。」
說罷,太後就帶著幾位嬪妃們離開。
淑嬪忙將晚膳端來,「皇上,您腿腳不便,就讓臣妾喂您吃飯罷。」
「朕吃飯是用腳吃的嗎!」
淑嬪一慌,解釋道︰「臣妾是想喂皇上吃……」
皇上正眼也沒看她一下,起身就有往窗邊走去,因為右腳受傷,所以走得很慢,他手里拿著那把玉簫再次放在嘴前,仿似這首曲子會引靜婉出現般,一直吹……
淑嬪在一旁看得勸了幾次,但皇上都未理睬她,似乎已是沉浸到了當日那首曲中……
直到亥時……
淑嬪終是忍不住拉扯了皇上幾下衣裳,「皇上,時間不早了,您該就寢了。」
「皇上,您別吹了,老是吹這首曲子做什麼?要是您想听曲,那臣妾會唱,可以唱給您听。」
皇上終段了曲音,在月下的他,眸光黯然、深邃,烏黑的眼瞳看不出什麼情緒,他轉眼看向淑嬪,這是他今天第一次正眼看他,目光卻帶著幾分茫然,「虞美人會不會唱?」
淑嬪低著頭不語,只道︰「臣妾會唱家鄉那里的曲,臣妾可以唱給皇……」
「免了。」皇上揮手道︰「你回宮罷,朕想一個人靜一靜。」
「皇上……」淑嬪听皇上要趕自己走,忙拿太後拿出了說話,「太後都說了讓臣妾今晚伺候您就寢的,若您把臣妾給趕走了……那太後那里可怎麼辦……」
皇上轉身走去龍床,道︰「那你睡地上罷,朕要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