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慶祝新年元旦，所里要組織學員自編自導一場晚會，每個小組都要出至少二個節目。厲媛的學歷在女學員中是最高的，所以，她得到的任務也相對「艱巨」。總以為，她能夠借這次舉辦晚會的機會好好地表現自己。豈料，她完全不在狀態。而且配合一點也不積極主動。這讓她所在的小組長很窩火。
小組長姓陸，是浦江人，入所以來表現不錯，吃得起苦，也講點義氣，在女學員中，頗有點「大姐大」的味道。來所里不久，她就當上勞動小組長，在當上小組長之前，因為她遵章守紀，我當眾表揚過她，所以她當上組長以為是我幫她的，就經常對別人說，要謝謝我。我知道後，也沒多做什麼解釋，只對她說爭取早日回去與家人團聚，這就是你對我最好的感謝。那次厲媛割腕，就是她最早報告給管教的。
這次準備晚會時，她讓厲媛編個小品，厲媛說不會，她讓厲媛上台去唱兩首歌，厲媛說嗓子發炎。總之讓厲媛做什麼都不願意。陸組長一時性氣，踹了厲媛一腳，說她是爛泥抹不上牆。厲媛不甘示弱，也回敬了陸組長一腳。說我就是爛泥了，你能把我怎麼樣。此時早已有學員去報告管教，管教趕到後，她們的爭斗最終沒有升級。
知道事件的來龍去脈後，我嚴厲地批評了陸組長，同時也批評了厲媛。我知道，厲媛有點「破罐破摔」的味道。我決定找她好好談談。
我通知值班管教，讓厲媛中飯以後來我辦公室。
厲媛來了，顯得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但我知道，其實她的內心很怵我。因為她不敢正視我的眼楮。
我沒有切入正題，只是很隨意地和厲媛聊天。我說你的號服似乎小了。看來比以前胖了些。
通常，女孩子都不喜歡別人說自己胖了。但在我們這里，「胖」就是戒毒成功的代名詞，胖了，表示生活有規律，不會因為犯癮而經受折磨導致面黃肌廋。厲媛的眼里閃過了一絲喜悅，但隨即又流露出了郁郁的神色。我說你有心理負擔，是吧？其實也沒這個必要。你的親友送你來這，說明他們還是很在乎你的，要不，也就不會管你了。這些天你的表現不是很好，但總體還是不錯的，所以我不批評你。你心里有壓力，我理解。你在想些什麼，我也知道。我們的管理其實也是相當人性化的。你有什麼要求，可以提出來，只要制度也許，我們會盡可能地滿足你的。
厲媛快速地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我接著說，是因為他沒有來看你，所以你覺得他拋棄了你，是嗎？厲媛沒有再看我，只是點點頭。我說他在瀔水白天上班，晚上擺攤，也許有點忙，再說，你的生活開支是不是也是由他支付的？你要知道，現在賺點錢也不容易。上次我去瀔水，那麼個大冷天他還在廣場，這個你要理解呀。
他已經很多天沒去廣場了。雪天以後，只去了二次。厲媛輕輕地說。
你怎麼知道的？我警覺地問。這些事厲媛不應該知道的呀。厲媛告訴我，前幾天她的朋友來看過她，說自從厲媛來這里後，楊總只出過二次攤。
難道，我最後在瀔水廣場見過他以後，他就再也沒去擺過攤？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我說不管如何，你要對他有信心，也要對自己有信心。你要好好表現，明白嗎？
厲媛點點頭。我覺察到她想哭。她說，他不要我了。
我忙說不會不會。他肯定會等你的。
其實，也不算說他不要我。因為他原本就不喜歡我。說著，厲媛無聲地哭了。
你別多想，要相信他，也要相信你自己呀。他不來這里，其實也是有原因的。你應該知道，我們這可不是普通的醫院，不是誰想來就可以來的。我們有我們的制度，這你應該也清楚吧？
厲媛點點頭，說我知道。可是……她欲言又止。
我覺得厲媛似乎有什麼話想說又不敢說。
有什麼話說出來，看看我能幫你什麼。我說著遞給了厲媛幾張紙巾。
我……不能說。厲媛擦去了眼淚。
為什麼不能說，是不相信我嗎？我盡量用一種很隨便的口吻說。
不不。厲媛連忙否認。
那好，你什麼時候想說，就告訴管教，讓她帶你來見我，好嗎？厲媛點點頭。
楊總真的會等厲媛嗎？我不知道。我對厲媛說要不這樣吧，等會我打個電話給他，讓他有時間來看看你。雖然我們的探視時間有規定，但我特批，我希望你不要辜負我們對你的期望。好嗎？
厲媛點點頭，但馬上又搖搖頭，說我不想見他。我沒再多說什麼，我在想，與在瀔水的市府廣場時相比，她似乎變了一個人，可見其心里的壓力有多大。
厲媛走了，我打電話給楊總。我說希望親友能配合我們做好學員的思想工作。作為厲媛的男朋友，她現在很需要你的支持與鼓勵。有時間希望你來婺城一趟。
原本我以為，楊總會很爽快地答應的，沒想他卻顯得很不耐煩。他說陳警官，上次我已經和你說的很清楚了，她不是我的女朋友，她只是我的同事。從道義上講，我應該過來看看，但不應該是「必須來」吧？我很忙，我有別的同事已經代表我來看過她了。這還不夠嗎？
我說楊總你別激動。其實我們並不知道你和厲媛到底是什麼關系，你上次說你不是厲媛的男朋友，我們相信了。但今天厲媛說你是她的男朋友，所以我們也這樣認為了。楊總說那我現在明確地告訴你陳警官，我們不是朋友關系。長話短說吧，其實我知道厲媛喜歡我，我也對她好。但我對她好並不表示我喜歡她。這只是她厲媛的一廂情願。你現在是代表組織是吧？那我可以很負責任地向組織保證，我沒踫過她的一根手指頭，我們的關系純粹是同事。至于她的心里怎麼想，那是她的事。
我不知道該如何談下去了。我說那不好意思，是我們的工作沒做好，誤會你了。楊總說謝謝你們。有時間我會來婺城一趟的。不過，我是以同事的身份而不是什麼男朋友。我說謝謝。楊總說不客氣，說完就掛斷了電話。我有點不知所措。厲媛與楊總之間到底是什麼關系呢？同事？戀人？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是我冒昧了？我覺得自己的工作做得還不到位，很不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