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之痛 第二十章︰爺爺正離我漸漸遠去

作者 ︰ 蟬鳴暮秋

元旦。

上午九點三十五分,我接到了老爸的電話。老爸在電話里的聲音很平靜,說你莫急。爺爺出了點小事,有時間的話,你回稠州來一趟。最好是今天。

沒容我問是什麼事,老爸就掛斷了電話。盡管老爸的聲音平靜,但我知道出事了。出大事了。要不老爸不會打這樣的電話。老爸的平靜是裝出來的。他匆匆掛斷電話就是最好的證明,他怕我著急開車不安全。

向單位領導請了假,我要趕回稠州。

在回稠州的路上,我在想,爺爺會出什麼事呢?爺爺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呀。

車到稠州市區,我打老爸的電話,說我到稠州了。老爸說你來的好快,來人民醫院吧,現在我們在給你爺爺拍片。

我的第一感覺就是,爺爺摔了一跤,傷到了骨頭什麼的。只是傷筋動骨?應該算是不幸中之大幸了。我的心稍稍安了一點。

我直奔醫院透視室。

老爸坐在透視室外的椅子上,一手叉腰,一手在使勁地搓揉著自己的小腿。我知道他的腰痛還沒好,坐在這里,真難為他。但現在我更關心的是爺爺。我問爺爺呢?老爸說小徐和你媽扶他在里面,你媽也剛剛從武義趕過來。我敲開了透視室的門。透視室的主任是小徐的朋友,所以我很順利地進去了。

爺爺躺在X光機的工作台上,痛苦地捂著肚子。見到我,他的眼里閃出了一絲寬慰。我知道,我是他最疼愛的孫女。所以,我必須來。我問爺爺現在有什麼感覺?爺爺說肚子疼。我說您先忍忍,拍完片再給您看看。

拍完片,躺著的爺爺顯得特平靜,卻沒再說肚子疼,只是用一種深情的眼光看著我。我說爺爺您沒事吧?爺爺勉強地一笑,說我想去婺城看看你住的地方。我的眼眶一熱,說好的,爺爺,等你好點,我帶您去婺城,您就在我那住一段時間。爺爺還是一笑,說我恐怕去不了啦。我說爺爺不會的,您沒事,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我們扶爺爺出了透視室。醫生說最好住院觀察一二天。我說好的。讓小徐去為爺爺辦理住院手續。我讓爺爺先坐在老爸的旁邊。我問保姆阿姨呢?老爸說回家替你爺爺拿衣服去了。我又問爺爺是怎麼回事,爺爺沒有回答我。老爸說爺爺上梯子拿東西,摔下來了。爺爺說不怨別人,是我自己的事。善良的爺爺怕我們問責保姆?應該是這樣。

我們犯了錯誤,犯了個天大的錯誤。其實我們還應該帶爺爺去做個腦CT檢查。可是我們沒有,我真的徒有「藥科大學畢業」的虛名。

片子出來了。結果是爺爺的肋骨斷了二根。小徐已經為爺爺辦好了住院手續,我們帶爺爺去了病房。

在病床上,爺爺一言不發。安靜地躺著,似乎沒什麼事了。保姆阿姨也已經來了。我問是怎麼回事。阿姨說她去買菜,回來見爺爺倒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旁邊有一架人字梯,估計是上梯子去弄什麼。然後他就打電話給老爸了。見爺爺已經沒事,我讓小徐先送老爸回家去,說有什麼事我會打電話回家的。今天就我在醫院,反正已請了一天假。老媽說也好,我也回去,做點吃的給你們送來。

他們都走了。我讓阿姨下樓去替爺爺買點香蕉。老爸喜歡橘子,爺爺卻特別鐘愛香蕉。

我坐在爺爺的床邊,想跟爺爺說說話,不曾想,爺爺卻輕輕地申吟起來。我忙問爺爺你哪不舒服。爺爺說頭痛。我連忙叫來了醫生。醫生看了看,說快去做個腦部CT。我說那麻煩你趕快安排一下。醫生走了,而爺爺卻加大了申吟。我打電話叫來了老爸老媽。然而,就在他們趕來醫院之時,爺爺申吟著慢地閉上了眼楮,卻再也沒有睜開。一切都晚了。老爸老媽到醫院時,爺爺已經去了CT室。檢查的結果是顱內大面積出血……

爺爺閉著眼不斷地申吟,並夾伴著同一句話︰我要回家……他不住地掙扎著,掙扎得格外有力。我和老媽外加小徐三人合力才能摁住他。無奈之下,我們讓醫生為爺爺打了鎮靜劑。

黃山的小姑與姑父來了,在商貿城經商的表姐表姐夫也來了。可爺爺就是不睜眼看我們。這一晚。我們都沒有合眼。

接連二天,情況依舊。醫院似乎也沒有什麼別的辦法。一月三日上午,醫生在例行檢查病房後告訴我們。說爺爺已經沒有什麼希望了。爺爺最好的結果就是這樣靜靜地躺在病床上。我含著淚撫模著爺爺的手,爺爺的四肢已毫無知覺,無論我們怎樣呼喚,他給我們的回答只是胸部無規則的起伏。既已回天乏術。我們又有奈何?想著爺爺那最後一聲的「我要回家」,我對老爸說,放棄住院,回家治療。老爸一遲疑,看了看小姑。小姑含著淚點點頭。我們都不想違背爺爺的最後意願。我們要帶爺爺回家。

回到貝村路老房子里,我們又請來醫生為爺爺輸氧吊瓶。一家人在爺爺的病榻前個個心情沉重,一籌莫展。

爺爺就這樣靜靜地躺了一天。

爺爺又這樣靜靜地躺了一天。

這天中午,爺爺的嘴角忽然動了一下。似乎想說話又說不出來。守在爺爺邊上的小姑高興地叫了起來。說大的嘴在動,大要說話。于是,家人們全都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喊。可是我們錯了。爺爺的嘴的確是在動。但不是說話,是在jing攣。起初是偶爾的一下。漸漸的就頻繁起來了。到了晚上,已經幾乎是「連續不斷」。眼睜睜地望著爺爺在受罪,我們痛苦萬分。可又沒什麼辦法。我們只能輪流輕輕地摩摩爺爺的臉,試圖緩解爺爺的jing攣。但一切都是徒勞。漸漸地,爺爺的jing攣加劇。竟把舌頭也磕出了血。看著這些,我們的心里好難受。悲戚中不知誰想出了一個辦法,用一塊干淨的醫用白紗打濕後塞進了爺爺的嘴里,防止爺爺的牙再咬破舌頭。可是這辦法實在不怎麼樣。爺爺只jing攣三五下,白紗就會掉出嘴來,血依舊在慢慢地往外滲。爺爺在痛苦中又熬過了一天。我知道,爺爺雖躺著一動不動,似乎毫無知覺。但他的大腦一定還是在運動。他一定感受到了痛苦而難于言表。原諒我們吧,親愛的爺爺。現在我們能做到的僅僅是守侯在您的身旁不住地把你機械吐出的白紗又重新放進你的嘴里,不讓你的舌頭再出血。我們已無能再為您去做點什麼。點滴吊了一瓶又一瓶。我們也伴在爺爺身邊熬過了一分又一天鐘。已是晚上八點多了,我飯也沒吃,傻傻地守侯在爺爺的身邊。看著爺爺的模樣我心亂如麻。我撫摩著爺爺的手,心中在暗暗祈禱。我知道爺爺在離我們漸漸遠去。我翻過爺爺的手,把自己的額頭伏在他的手心。我哭了。哭得很傷心。我想起了爺爺康健時的那一幕又一幕……

我用爺爺的手擦去了我的淚。我仿佛又回到了我的童年。經常,爺爺會讓我騎在他的頸項滿街轉,直到我上小學。父母艱辛創業,有時經常會夜不歸宿,都是爺爺一直在悉心地照顧著我。盡管當時健在的女乃女乃體弱多病,也需要爺爺的照顧。

我替爺爺擦干了嘴角的血。我流著淚在心里呼喊︰親愛的爺爺,您快點好起來呀。為了您心愛的孫女,為了永遠深愛著您的嬿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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