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閉目靜听的伊傾城猛地張開了眼,輕手安撫著懷中雪兒,重又開了聲,嗤笑道︰「區區一個蘇才人,本宮還不至容不下她。倘若皇後真要利用她來對付本宮,結果,未必便是如她所願。難道她以為,本宮身受的萬千榮寵,真的只是以美貌換來的?呵……若那樣,她也太小看皇上了……」
心,忍不住微微酸了起來。
伊傾城想起那日那人難得一見的舒心笑容,盡管已于心底安慰了自己無數次,卻還是每一次想起,都涌起一股難以抑制的澀痛。
三年了,她為他由天真驕傲的天鵝,磨礪成收放自如的孔雀,盡管驕傲如舊,卻天真不再。
所有的甜言蜜語都隨著那人一個又一個的召幸他人而破滅,盡管他給予了她無盡的殊榮與寵愛,卻從來不曾給過她安全感。
即使在雷雨交加的夜里,即使他冒雨趕來輕擁著自己,那份孤獨與空虛,始終像是魔鬼一樣,緊緊地環繞著自己。
他好似那水中的寒月,看似伸手可觸,卻一觸即碎。
他始終不遠不近地停留在那里,讓她即使付出了整個身心,也始終無法擁有他的心。
呵,三千榮寵,她伊傾城寧願要的,是他毫無掩藏的心,讓她感覺得到,他是真的愛著自己……
***
夜色漫長,蟬鳴聲聲,擾得心中不寧的蘇若情輾轉反側,遙望窗外寒星,久久不能入睡。
自那日皇後與艷妃到來後,已過數日。
榮封德嬪的徐冰冰已于兩日前搬至瓊華宮,使得若大的尚菊宮中,原先的姐妹三人,如今只剩蘇若情一人。
入宮不過月余,世事卻變故多端,恍似已過數載,回首不復昨日。
那日一病,她終是未趕得及去赴那人的約,之後連著幾個夜晚,她都再不曾等來他。
人似秋鴻來有信,事如春夢了無痕。
那人,如同他悄無聲息的到來一樣,又不著痕跡地離去。仿佛他只是她夢境的中一個幻影,從未真實的存在,卻始終牽縈在她的心頭,生生不滅。
簫郎,他是不打算再見她了嗎?
呵,如此也好。
她與他本不該有所牽扯,不管他是什麼人,她與他不過是茫茫人海中偶然相遇的兩粒塵,縱有相逢,終須消散。
他曾笑言的帶她離開,只是她不甘命運的一個幻想;這世上,又有誰可以帶她離開那道宮牆,從此無拘無束,再無牽絆?
***
「姑姑請去殿中稍坐,小主正在書房作畫,奴婢這便去請小主出來!」日當正午,紫娟正從茶水間拎了水壺出來,便撞見皇後身邊的大宮女翠竹來請小主幫忙刺繡,忙一福身,邀其入殿小坐。
翠竹微微一笑,面色和藹道︰「不必那麼麻煩,我隨你一同去見蘇才人便可,今日午膳吃得過剩,正適合多走走!」
「好,那請姑姑隨我來!」紫娟恭敬地側身帶路,對這個身為皇後身邊大宮女、卻絲毫不端架子的女子,很是有好感。
領著翠竹一路穿過大廳來到書房,紫娟一掀竹簾,請了翠竹先入內,一邊稟道︰「小主,未央宮的翠竹姑姑來了。姑姑,請!」
蘇若情聞聲一驚,手中的墨筆也「啪」地一聲落到地上,濺了清素的繡鞋一片墨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