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皇甫澈也不等夏侯玉縈反應,便徑直轉身獨自離去。
康明等人大氣不敢喘地低著頭,也匆匆跟著皇帝的身影迅速離開了養心殿,留下氣得直喘粗氣的夏侯玉縈與慌了手腳的夏侯明珠,引起一宮之人心有戚戚。
「母後請息怒,皇上他性情隨意,並不是有……」
「你不用替他說好話,他那態度,哀家豈能不氣!」嘩地拂落身前果盤,引起一地稀里嘩啦。
夏侯玉縈生生打斷皇後的安慰,臉上的怒氣,嚇得夏侯明珠迅速跪下,紅了眼圈︰「母後息怒,都怪臣妾不好,若非因著臣妾,皇上也不會頂撞了太後。臣妾自知太後寵愛臣妾,一心希望掇合臣妾與皇上,可臣妾無福,不僅不得皇上的垂青,反讓皇上生了反感,連帶觸怒了母後,都是臣妾的錯,請母後切莫再生氣了!」
看著從來溫莊沉穩的皇後如此自責,夏侯玉縈的心底不由一軟,縱使再氣,也不忍遷怒于她。
免強平了怒氣,她再度將皇後拉起,嘆息道︰「不關你的事,你對哀家的孝心,哀家清楚明白。好了,你且先行回宮,哀家,想獨自靜靜!」
夏侯明珠還待猶豫,太後已微瞌了雙眸,一旁的謹華姑姑對她搖搖頭,示意她先行離去。
「那母後您好好歇歇,臣妾便不打擾了。」微一福身,夏侯明珠交待了謹華姑姑替她照顧好太後,心嘆一聲,便喚著翠竹告退離去。
謹華揮了揮手,殿內的宮女太監也立時輕身告退,若大的祥寧宮,一時靜得只余夏侯玉縈有些急促的呼吸聲,讓謹華輕輕伸了手,替之緩緩地拍著,一邊輕道︰「太後切莫氣壞了身子,皇上已然長大,有些事,太後是管不過來的。」
夏侯玉縈緩緩張開了眼楮,看著那早已空無一人的殿門,長長的金花護甲不自覺地蜷起,在華貴的黑檀座椅上生生劃下一道鮮明痕印。
「謹華,皇帝不僅已長大,哀家感覺,他是故意在刺激哀家。也許,他知道了那個不該知道的秘密,想要,向哀家報復來了……」良久,謹華才听得太後低低地開了聲,不由手心一頓,原本平淡無波的臉上,浮出一絲驚疑。
細想皇帝近年來的表現,對太後的態度看似溫順有禮,卻隨著時間的越來越久,皇帝與太後之間,也漸漸裂出一條看不見的細縫。
最為明顯的,是從三年前太後替其立後開始。
其後他對太後替他選的皇後一直愛理不理,便是太後刻意的掇合,也始終沒有任何的進展,總讓太後大感力不從心。
可這此細小的轉變,所有人都不曾懷疑到那件事上,卻為何今日,太後突然會這樣說?
「太後,那件事知情的人早已不在,一定是您想多了。」想了想,她都想不出皇帝如何會知曉那個秘密,也沒有理由會知道。
「是嗎?哀家在這皇宮之中浮沉一生,難道還有什麼會看不透嗎?」夏侯玉縈卻突然笑了,那張曾經風華絕代的面容晚年之後,依然殘存著當年的美,卻在這般冷攝至極的笑容下,讓謹華不自覺地生出一絲寒意。
***
對于皇帝的交待,皇後當日回宮後,便當即召集各宮諸人,將皇帝的意思明確傳達至一宮妃嬪耳中。
便連不曾通知前來的艷妃與淑妃二人,她也讓翠竹特地跑了一趟,話語委婉,卻讓二人清楚明白了,皇帝極寵愛這個蘇婕妤,希望二人無事不要打擾到她。
艷妃那邊自是一通冷笑,當即命令全宮上下自此謹守本份,若有誰再敢不經她的主、擅作主張地前往了那尚菊宮,便當場打斷了雙腿,絕不容情。
翠竹回來後告知皇後,原來那日夏荷前去探望蘇婕妤,竟是瞞著艷妃私下作了主,才惹得艷妃大發雷霆,當場將夏荷狠狠訴斥一番。
夏侯明珠笑了笑,以著艷妃的性情,這話倒不似虛假。
再問了淑妃那邊,翠竹回話,淑妃自從大病之後,整個人憔悴不堪。
听了蘇婕妤這個人,先是陌生,待清楚是先時的蘇才人,淑妃突然眼神大變,似是極度不置信。
半晌,淑妃方恢復了神情,微微笑著說了句「好一個蘇婕妤!」便讓翠竹回來告知皇後,說她定會謹記吩咐,不會讓皇後煩心。
最後,翠竹有些不解其意地看著主子,疑惑道︰「娘娘,您讓奴婢故意引了那蘇婕妤遇上皇上,不就是為了拉攏她,一舉打擊到艷妃的地位嗎?可如今,也不見娘娘跟蘇婕妤有所親厚,到是不斷見她獲得皇上寵愛,風頭幾欲蓋過了當年艷妃。照這樣下去,那蘇婕妤離封妃的日子也當不遠了,那娘娘不等于又重培植了個艷妃出來,對娘娘還是有所不利呀!」
夏侯明珠輕俯著身子精心地修剪著園中花枝,明黃的牡丹繡裙優雅地散落在地,有風輕起,掉落的花瓣飄飄蕩蕩,悄然墜落裙擺之上,與那裙上的嬌花仿佛溶為一體。
一枝修完,她接過翠竹遞來的綿帕,拭了拭額際細汗,悠悠笑道︰「利于不利,豈是一眼便可以看到的?這宮中太平了
太久,皇上也寵了艷妃太久,偶爾地換換新人,也是應該!」
「可娘娘……」
「你看,這花長得好不好?」翠竹越發不懂,夏侯明珠卻已繼續修剪起花枝,讓她遲疑地一點頭,便听娘娘悠悠興起,吟起了詩來︰
「遲開都為讓群芳,貴地栽成對玉堂。紅艷裊煙疑欲語,素華映月只聞香。剪裁偏得東風意,淡薄似矜西子妝。雅稱花中為首冠,年年長佔斷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