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女乃女乃,蘭苑那邊的那位沒用膳便又嘔吐不止呢,怕是……」寶娟急急忙忙地跑進來,吵醒了剛剛午休的歆婷。
「怎麼了?」歆婷睜開眼楮,似乎還沒有搞清楚到底出了什麼狀況。
「今兒個我路過蘭苑,看見那邊的蘭心端了一盆子穢物偷偷倒掉了,听說是早上回去便吐了,中午小廚房都沒有傳菜過去,光給小少爺做了,我想……」寶娟貼近了歆婷的耳畔,輕輕地說道。
那氣兒吹到耳朵里,弄得歆婷癢癢的緊,心里像是有老鼠在那里抓一樣,百爪撓心。
她站起身來,快步走到桌前,端起茶盞就往嘴里倒。
「大少女乃女乃,那可是冷茶啊!」待寶娟搶下來歆婷手中的茶盞時,青花瓷的茶盞已然見底。
歆婷不管不顧地在地上轉著圈,踱著步,好似失了魂,眉頭緊鎖著。寶娟跟在她身後隨著她轉來轉去,眼里滿是擔憂。
隨之,歆婷停下來,遠遠地望向蘭苑那邊的方向,眼里充滿了幽怨。
「寶娟,你去安排一下,我要去見那個人。」
「大少女乃女乃……你……」寶娟欲言又止。
「快去吧,要是再不想些辦法,以後你就得叫別人大少女乃女乃了。」歆婷瞪了寶娟一眼,滿是仇恨的眼神不禁讓寶娟心里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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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酒樓是城里最大的酒樓。
當年皇上還在的時候,乾隆萬歲爺就曾光臨過這里,門前的匾額還是皇上御賜的,遒勁的筆法,雖在行內人中不算是具有「顏筋柳骨」,但終究也不失大家風範。
幾年前的如意酒樓還是雕花的窗欞,糊著白白淨淨的窗紙,大堂中坐著說書先生,說著經久不衰的「趙子龍」、「岳飛傳」。但自從「民族、民生、民權」的大旗舉起之後,這兒也好似外面的世道一般也大變了模樣。白白淨淨的窗紙被紅紅綠綠的玻璃所代替,大堂中竟也搭起了戲台子,每天城中當紅的花旦、武生輪番上場,好不熱鬧。
「呦,爺,您來了,女乃女乃在上面等了好久了。」店小二小六子看到那個男人的時候弓著腰,低著頭,恭恭敬敬的。
那人「唔」了一下,快步上樓了。
店小二小六子這才直起腰來,偷瞄一眼那個男人。在這里伺候久了,便也消磨得圓滑了,他見過好多的人,如同這個男人一般的人卻少之又少。這人雖是笑著,但一舉一動都帶著一絲戾氣,綿里藏針,笑里藏刀。
小六子沒有念過書,但也知道一個粗理兒︰不會叫的狗咬人才凶。平日里看到老主顧他總會說兩句俏皮話逗逗樂兒,面對他卻恭恭敬敬的,生怕他會翻臉。這城里翻手雲覆手雨的人多了,直覺告訴自己,這樣的男人就是一個。
「你可算是來了。」歆婷迎上去,「出大事了。」
「是雪清又怎麼樣了嗎?」那人抬起頭,竟是康家大少爺康景生。
「蘭苑二房又懷孕了,假若之思接手了吳家,這吳家主婦的位置,可就不保了……這樣一來,我們的合作可就……」歆婷軟硬兼施,拖長了語調,看著正在喝茶的康景生。
「既然這樣,那就做掉好了,這樣簡單的事,大少女乃女乃還需要約我過來嗎?」康景生說得雲淡風輕,生生死死,在他嘴邊竟像是家常便飯一般,「比起你的妹妹,你可差遠了。要想保證自己的地位屹立不倒,必須踩著別人上去。否則,你就會成為別人的墊腳石。」
「那……」歆婷挑挑眉,也端起了面前的茶盞。
「你需要的東西我會差人給你送去,不過你要給雪清身邊的丫鬟熙雯行一個方便。」康景生嘴邊噙著笑,「你完全可以把一切推給雪清。」
「我倒是不懂得了,你究竟是愛還是怎麼的,青梅竹馬竟會步步緊逼到這樣的地步。」原本歆婷還不知道借刀殺人這樣的把戲會不會引起面前這位「盟友」的反感,但听他這麼一說,倒也放下心來。
「誰叫她姓康呢。」康景生的面色變了又變,最終無奈的說了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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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之恩坐在如意樓的堂子里听著戲台上的紅柚依依呀呀地唱著戲,其實他也是不懂戲的,只是心里郁悶,空有一番志向卻無處施展而已。
台子上演著《狸貓換太子》的老橋段,紅袖扮的劉妃唱道︰「恨幼主把我實權消減,恨八王挾幼主一統江山,恨王相延齡他與我刁難,恨陳琳把我的妙計揭穿,恨眾臣咒罵我誤國篡權……」
這五恨唱出來,吳之恩恍惚間仿佛看到了戲台子上站著的是康雪清,她在依依呀呀地唱著五恨︰「恨家父長兄將我嫁與別人,恨出嫁遇大雨錯把花轎上,恨夫君家中步步緊逼……」
那幽怨的眼神,蒼白的臉頰,微微翹起的蘭花指,劉妃雖是惡人,但那樣的場景卻有著說不清的淒愴。
吳之恩心里一驚,又揉揉眼,眼前的人依舊是紅柚,哪里有什麼康雪清。
雖是沒有了方才的幻象,但看戲的心思也是少了大半的,他左看看右看看,準備站起身來打道回府,沒曾想竟看到了自己的嫂嫂和一個陌生男子從樓上的雅間下來了。
吳之恩嚇了一跳,忙叫來店小二小六子打听那個陌生男子的來歷。
「吳少爺,咱們這兒的規矩您是知道的,就算是天皇老子下來,我也不能背著客人嚼舌根兒啊,您就別再為難小的了。」小六子一臉難色。
吳之恩泄了氣,想著必定是問不出什麼來了,便快步離開了如意酒樓,偷偷跟在那男人身後。
但那人倒像是有感覺似的,東繞西繞,跟著跟著竟跟丟了,令吳之恩好不惱火。
「轟隆隆——」不知不覺中天又變了,如同自己與康雪清成親那天,黑壓壓的雲壓著人們喘不過氣來,路上來來往往的行人走得更急了,生怕這雲彩承不住雨點,一不小心給漏了下來。
「又要變天了……」吳之恩嘆口氣,不知道說的是天,還是人。
說罷,他也加入了那批急匆匆的大軍,他是極不喜歡差使別人的,高呼著「平等獨立」新思想的自己,總不能只是說說而已,這點主,自己還是做的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