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這個時候,帳外傳來一聲貓叫。梅迦逽的心,輕顫了一記。)
貓兒叫了幾聲之後就跑了,大家也都沒放在心上。行軍多日,眾將士都有些疲憊,在大帳中听完軍務安排後都回了自己的營帳。陳子進將自己的中軍大帳讓給梅迦逽住,被她推月兌了。
「陳將軍,我本不是用將軍的身份來見大家,不過是大家對我一時改不了口,這大帳,還是由你住著更為恰當,我和涅槃住別處即可。丫」
陳子進見梅迦逽說得誠懇,也不再多加堅持,「既然梅將軍你這樣說了,我也就不再多說什麼了,請。媲」
「嗯。」梅迦逽伸出手,「涅槃,我們走吧。」
「好。」
進入陳子進安排的帳中,梅迦逽坐在床上,眉頭淺淺的鎖著。玄中關本就是風雨欲來,這邊的情況瞬息萬變,說不定下一刻就會開戰,帝京此刻來了消息,但願不是什麼壞事,否則,她真不知道自己會作何選擇。
原來,此段時間內離開帝京,梅迦逽真心不願,若非考慮到東凌的安穩和百姓的無辜,她倒是也想自私為自己考慮一次。她心中擔心的事情太多了,兩件最重要的就是關于爹和目前被關押在大理寺牢中的林詩樂。她出京城,爹現在肯定在家擔心,沒她在京中,惟願有些人不要趁此機會對梅府下毒手才好。另外牢中的林詩樂,也希望大理寺卿袁正剛能找到確鑿的證據。
「迦逽,很晚了,休息吧。」
「嗯。」
滅燈之後,輕輕的貓兒叫聲又出現在梅迦逽的帳外,這一次,叫了兩聲之後就停止了。
黑暗里,梅迦逽坐在床上,旁邊的涅槃警覺得听著帳中的動靜,手邊是削鐵如泥的佩劍,人身在外,她不得不時刻提防來刺殺她們的人。亂世,保命的東西可不是嘴皮功夫,得靠真功夫。
「拜見梅將軍。」
梅迦逽的聲音在黑暗里顯得格外的輕柔,「不必拘泥于禮數了,說說,帝京現在什麼情況。」
是了,梅迦逽出了帝京之後暗中派人在京中查探情況,一旦有異動就立即來人到玄中關稟報她,多年領兵打仗的直覺告訴她,一旦她不在京城,有些人必然趁機有所動作。
「是。」
黑暗中,帝京來人小聲的匯報著,「梅府里沒有異常,老爺一直都在府中沒有出門,而且謝絕一切拜訪。皇上每天都很忙,據弘德殿的探子來報,皇上時不時的問重洄有沒有將軍您的消息。」
听到梅府一切正常,梅迦逽心中的擔憂稍稍減了些,爹爹到底是在朝中為官多年,對身處不同局勢里如何安身總能做出正確的判斷,梅府沒有動向,有人即便是想抓把柄都找不到機會。而他,呵呵,他關心她,她信。想象他批閱奏折,然後分心想到她,內心自是涌起一絲暖意。
「梅將軍,大理寺里出了不小的動靜。」
「噢?」
「大理寺卿袁正剛從四名抓住的龍翼女子身上找到了突破口,有一人坦白了自己所知道的,其後三個也多多少少吐出一點東西,所有的問題都直指林詩樂。」
梅迦逽蹙眉,「除了林詩樂沒有牽扯到別人身上嗎?」
「沒有。所有罪證的承擔者是林詩樂,沒有涉及到其他人。」來報的人停了停,繼續道,「而且,袁正剛原本依法審判林詩樂,太後娘娘為她求情了。」
梅迦逽心道,意料之中。
「太後娘娘跪在皇上的寢宮面前不肯走,讓皇上赦免林詩樂的死罪,皇上答應了。」
什麼!
梅迦逽的眉頭一瞬間深深的擰在了一起,林詩樂根本不是西宮案和殺死長姐長姐夫的幕後黑手,她不過是一個領命執行的人,單單取了她一個人的性命如何平她內心的憤恨,尤其現在虞文竟然還想保林詩樂活命,她實在想得太好了。難道梅家柳家的人命就那般不值得嗎?她為國為民出生入死這麼多年,現在連自己的家人都保護不了,她算什麼一個傳奇將軍?每個人都有自己非常在乎的東西,她為了東凌失去的東西太多太多了,她從沒向東凌要什麼,這一次,她只想要一個公道,一個讓她覺得自己付出這麼多年不是被人當武器使用的尊重。這一回,她一定要為長姐要一個公平。
涅槃听後騰的一下就從床上跳了起來,「我去~」
「林詩樂既然是凶手,就該繩之以法,憑什麼赦免?求情也得看什麼事吧。殺了那麼多人,難道不該償命嗎?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何況她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侍女,就因為是太後娘娘身邊的人就放過她,哪里有這麼便宜的事情?再說了?——」涅槃對著梅迦逽的位置,問她,「迦逽,你信所有的事情都是林詩樂一人做的嗎?打死我也不信,她的功夫還沒到那種進出西宮不驚動禁衛軍絲毫的地步吧。而且,龍翼的首領是太後娘娘,沒有那個老婦人的指示,我量她林詩樂沒這個膽子敢刺殺前朝皇帝皇後公主,尤其她一個後宮的侍女,為什麼和兵部尚書的長子過不去,柳明陽和林詩樂素無過節,她不可能殺他,只可能是太後娘娘看兵部尚書娶了大姐不爽才下的毒手。」
涅槃說的東西梅迦逽何嘗不知道,只是所有罪證都指向了林詩樂,這就是虞文的高明之處。在東窗事發前,她把龍翼的權利都給了林詩樂,那些龍翼殺手自知如果說出了虞文,就算將來得以出去也是死路一條,不如把所有的問題都推給林詩樂,或許還能有一線活命的機會,虞文太肯定那些殺手不會將自己牽扯進去,而她另一個聰明的地方在于,把林詩樂逼到絕路,然後當好人,救她,如此一來,如果她真的被赦免,她就是她的救命恩人,以後只會多一個死忠于她的人,而如果她沒有求情成功,林詩樂的恨意也到不了她的身上,只能埋怨東方閑的薄情寡性,呵呵,可怕的是,虞文必然知道讓林詩樂恨東方閑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情。于是,救與不救,成與不成,虞文都沒有任何威脅。她,將是這一局棋最大的贏家,穩贏不輸。
「梅將軍,其他的情況,沒有了。」
「知道了。」梅迦逽的聲音有些低沉,「你先回去,繼續打探。」
「是。」
來人走了之後,涅槃借著外面的光亮走到梅迦逽的床邊,坐下,口氣里滿是惱火的情緒。
「迦逽,現在怎麼辦?要不,我回去帶人殺了林詩樂給大姐報仇?」
「不要。」
梅迦逽皺眉,殺了林詩樂根本不是她的目的,要林詩樂的命易如反掌,她要的,是長姐的公道,是那個想至梅家死地的人的命,爹不服小七,小七對爹沒有惡意,他順從不順從小七都不會把梅家怎麼樣,但那個人不會放過梅家,她容不得梅家在東凌的地位。既然她想把梅家連根拔起,那麼她梅迦逽也會讓她知道,梅家的根基沒有那麼好拔,能連著兩朝都穩坐一品宰相之位,又豈是簡單之輩。
「氣不過,老子氣不過。林詩樂和太後根本就是凶手,怎麼可以就這樣放過她們?」涅槃火大道,「還以為東方閑不是個昏君,沒想到,真是沒想到,太後娘娘只是在他宮門前下跪就讓他心軟了,真是太讓人失望了。」
梅迦逽一言不發。
從個人感情來說,長姐的死,她肯定恨虞文。但她又覺得他為難,誰又能真的親眼看到自己的母親對自己下跪,他妥協或者不妥協都難。妥協,她們不喜歡;不妥協,不孝之名肯定背上。整件事,她做起來,唯一的顧忌就是他。如果他不是那人的兒子,她行事起來必然方便太多。而今看來,她和那人的公然對立無法避免,只希望到那一刻,他不要太痛苦才好。
很多時候,任人再聰明也沒辦法預計到尚未發生的事情,梅迦逽就是如此,她沒料到,事情,變了。她以為,她最多看到不想傷害的人被她傷害,但她怎麼都沒想到,她不僅僅是傷害了一顆對她完全敞開的心,而是將一個人推進了對她完全失望的深淵,再難起死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