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圓的婆婆離開了這個人世間,終于安靜的睡去了,從此這個世界上的紛紛擾擾再與她無關。不用再去日思夜想她那音訊全無的日子。不用每天再撫養尚未懂事的出頭,不用再每個日頭出來的時候看莊稼地里是否雜草叢生,是否缺肥少水。
那個總是到村口張望的老女乃女乃沒有了,那個拿起電話害怕會有壞消息從電話里蹦出來的女乃女乃沒有了,鋤頭的女乃女乃,圓圓的婆婆,我苦命的鄰居從此後一抔黃土,幾叢衰草,安靜的躺在這綠樹環繞的鄉村的河堤上,和這青青的秧苗,潺潺的河水,忽然從地溝里竄出來的野兔融為一體,不再憂傷,不再沉默。
圓圓也即將離開這個傷心地,遠走他鄉,去繼續她下一個家庭的日子。圓圓的媽媽用圍裙的一角擦干了眼淚,把希冀和囑托全部打包在鋤頭的衣服的包裹里,看著圓圓抱著鋤頭離開村口,圓圓的媽媽跳上丈夫的三輪車,準備回自己家里去。
劉明明從家里又帶來了兩個剛畢業的姐妹,準備到寧波去打工,一個初中畢業,同村的叫劉曉宇,另外一個高中畢業,是她的表妹,叫趙娜娜。趙娜娜高中畢業,因為讀的是鄉村高中,成績也不好,加上父親殘疾,家庭經濟情況也不好,眼看升學無望,也準備跟著我們到寧波去。
鄉村的八月,日頭正高,姑娘們都穿著短袖T恤和牛仔,身體的曲線完美包裹在牛仔褲里。曉宇有著北方人的潑辣和大膽,趙娜娜則多了幾分靦腆,幾分書卷氣。
曉宇懂事的幫助圓圓提著行李,趙娜娜的老爸則開著殘疾人的專用車,送我們幾個人去現成搭乘火車。
半年多不見,我的媽媽頭發又白了許多,原本就不多的牙齒又掉了兩個,瓖嵌的牙齒似乎不好用,所以她最近很少吃堅硬的東西,老爸還是一如既往的喝著小酒,日日在田間勞作,天氣熱的時候,就早上和晚上出去。
圓圓婆婆的去世,爸爸媽媽都很傷心,鋤頭得到了好的安置,媽媽也少了一塊心病,只是囑咐我,一定要盡快讓雲姑幫我們家里添個孩子,讓他們有生之年能夠抱一抱自己的孫子。我只好連聲答應。
準備離開之前,圓圓又跑到婆婆的墳前磕了幾個頭,燒了幾刀黃表紙。一陣風來,卷著著火的紙張,撲向墳頭,仿佛回應著圓圓的哭聲,淚水再一次模糊了圓圓的雙眼,圓圓撿了幾塊瓦片,壓著紙張,直到看到烈火燃燒完所有的紙張,一陣風又把灰燼吹散。圓圓才一步一回頭的離開婆婆的墳前。
村長李大發也來給我們送行,順便問問我有沒有合適的工作給她老婆的佷女安排安排。她老婆叫李勤勞,隔壁村子的,佷女叫李二妮,原來在現成一家飯店里端盤子,現在飯店關門了,沒了營生。
我考慮了一下,讓趙娜娜老爸把車子熄了火,讓李大發把佷女帶過來,一起帶到寧波好了,李勤勞看我這麼爽快就答應了,趕緊催老公騎著老掉牙的摩托車去找人。雖然內地的工資還比較低,沿海近幾年已經出現了用工荒,糧倉那邊確實也需要用人,多帶兩個老家的比較放心。
沒多久李大發就帶來了一個女的,我一看差一點樂了,簡直就是圓圓的青春版。渾身上下,圓滾滾的,估計她們家里好吃的都被她一個人吃了。
「張大哥,我哥哥說他和你可熟悉了,你倆是一個小學畢業的!」,李二妮說話都是很快,像倒豆子。
「呵呵,我和你姑父,你姑媽也是一個小學的,咱們三里五里的村莊里的孩子都這個小學畢業的!」,我調侃了小姑娘一句。
她確實沒說錯,她哥哥叫李大林,和我從小學到初中一直是同桌,只是他讀的是中專,畢業後在鄉中學教書,去年回家的時候還見過一面。
為了安全起見,李大發讓他佷子李桐開著他的面包車,把我們一行人送到了火車站,還親自買了車票送我們上車,我心想著下次村長虧大了。六個人的車票要500多呢,我剛送給他的1000塊又回來了不少,摳門的村長也有大方的時候啊,後來打電話給爸爸的時候,爸爸說村長跟他嘮叨說不該收我的錢,鄉里鄉親的,實在不好意思呢。
我這個時候突然想到一個詞︰等價交換。想要獲得利益,必須先給與,這個叫契約精神。鄉村里一直還淳樸的保持這樣的樸素的精神很難得,盡管村長不知道什麼叫權利尋租。
當火車開動的時候,村長老婆拼命的揮著毛巾,大聲的說著什麼,我都沒有听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