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就像她的娘一樣,雖然她知道師傅的年紀比她大不了許多,她仍然記得初見師傅時候的情景。
她想下床去安慰師傅,動一動腿,發現梅香已然伏在她的身上睡著了,她不忍吵醒她。
梅香的小嘴微微嘟著,不時蠕動一下,讓妙雲的手不敢觸模,梅香圓圓的臉蛋,光潔可愛,梳著的馬尾辮子長長了不少。
妙雲忽然覺得自己已經是大人了,應該替師傅分擔些什麼了,而這個奇妙的感覺在昨天還沒有。
妙雲輕輕拍著梅香的肩膀,梅香在睡夢中翻一子,找個更舒服的所在。
「師傅……」妙雲輕輕喚道。
師傅背對著她,舉起袖子擦一擦,轉過臉來,見梅香已經睡著,彎下腰輕輕抱起她,小心的將她放到大床的內側,取過一件袍子,蓋在梅香身上。
「師傅到院子里待一會兒,你好好看著梅香,乏了就睡吧。」師傅白淨的臉上掛著淚痕,近距離看,師傅的眼角不知道何時竟多了幾條細小的皺紋。
「我陪師傅說說話吧,反正現在我也睡不著。」妙雲說著便起床下地。
師傅知她倔強,拗不過,倒也不再攔著。
院子里有兩塊石頭凳子,並排放在一起,那是梅香與她做飯時候坐的,旁邊堆著些許炭灰。皓月當空,雖不知是什麼時辰,天色倒也不算太黑。
妙雲與師傅並排坐在一起,她的肩頭依靠在師傅肩上。
靜靜的,偶爾有小蟲嘶鳴,清晰可聞。師傅抬頭望著月亮,看了許久之後,轉向她,悄聲說︰「你可知道我叫什麼名字?」
妙雲搖頭,她的確不知,一向都以師傅尊稱,從未想過要打探師傅的名諱。
「我本是揚州人氏,姓朱名映琴,祖上也曾做過官,只是一代不如一代罷了,到我父親這里,只留下我一個女孩,父母早亡,家道敗落,蒙伯父收留,長至十五歲。後來伯父私下將我許給一個老鄉紳做填房,說是那樣以後便吃喝不愁,我不甘心就此了卻一生,偷偷跑了出來,遇到一個教戲的師傅,跟著學了幾年,大江南北的唱,後來師傅也死了,他臨死前叮囑我一定要唱下去。」
妙雲仔細的听著,她在師傅的臉上沒有看到絲毫的苦楚和不甘,倒是像講述別人的故事一般。
「為師的和你講這些,是要你記住,苦難並不可怕,黑夜終究會變成白晝,命運要掌握在自己的手里,特別是我們女子。也許你現在听不懂這些,你只需要記住這句話就行了。」朱映琴輕輕攬過這位愛徒。
黑夜在這個時候也變得堅強起來,妙雲將脖子上那枚‘哄月’自衣領里取出來,趁著月光,輕輕撫模。
就在這個夜晚,她決定天一亮就到施婉青家里去,她想她們家一定有戲班子,有戲班子就有可能收留她們。
她就這麼決定了,等事成之後給師傅和師妹一個驚喜。
她就這麼決定了她一生的路,可她不知道等著她的是更加殘酷的暴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