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得虧你還是大家小姐,怎地現在如此的不通事理?」妙雲收拾了碗筷,氣沖沖出去,門被她甩的呱嗒呱嗒響。
施婉青哼一聲不作言語,繼續躺在床上發呆。
「大師姐……大師姐……您這是怎麼了?誰惹著您老人家啦?」玉笙跟在妙雲身後,頗為殷勤。
「還不是你們家那位千金大小姐,她……」
「妙雲,你少說幾句,婉青小姐現如今受了難,難道我們不應該多幫襯她一點麼?怎麼現在你倒先編排起她的不是來了?」師傅不知何時站在了二人身後。
「師傅,我好心勸她,她卻說‘死也不做戲子’,嫌棄我們吶。」妙雲嘟著嘴委屈的回道。
「她做不做戲子都是婉青小姐,我們如常待她就是了,你們去吧,我進去看看她。」師傅丟下話,推門進去。
「師傅……您這是偏心。」妙雲追一步,氣惱的喊。
「大師姐,您小點兒聲,小心師傅真的听見,罰你板子。」玉笙將她拉至一旁,小聲的提醒道。
「罰板子我也要說,明明就不是我的錯。」妙雲撇著嘴,將頭轉向一邊。
「好師姐,其實我們小姐也有她的苦衷啊,你還記得我早前給你說起過夫人的事麼?你讓小姐怎能一下子接受這些?小姐自小生長在富貴窩兒里,有眾人寵著,哪像我們這般經得起風霜雨雪的,小姐現如今落到這步田地,我看著都揪心的疼。」玉笙低低的說著,言語間滿滿的都是悲切。
妙雲想起,那年,玉笙說︰「那一年夫人得了急病,匆匆去了,就是死在正看戲的時候,那時候小姐嚇得哭都哭不出聲兒來,跟著病了好幾個月呢,打那兒後,小姐再也不能听戲了,听一次就哭一次,老爺不忍,就解散了戲班子,不許府里再出現‘戲班子’這幾個字兒。」
妙雲想著,是啊,施婉青早年經過這一番,自己這不是活生生往人家傷口上撒鹽嘛,不由得暗道一聲後悔,將一應碗筷碟子交到玉笙手里就要轉回去道歉。
「大師姐……大師姐……您還是別去了,玉笙知道您是好心,怕婉青小姐一時想不開,情急之下才如此說的。」玉笙攔住她,懇切的說道。
「你都听見了?那你還不攔著我,我現在就去解釋,我給她賠禮道歉去,她若不肯原諒,我憑她如何處置都成。」妙雲說著就要進去。
「大師姐,婉青小姐作何要處置你,她自己個兒心內都是明白的,不過是借了這個由頭發發火,舒舒氣罷了,您真的不必自責。」
妙雲低頭思索一刻,發覺玉笙的話也頗有些道理,心內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打眼一瞧玉笙仍自擔憂的模樣,打趣他道︰「喲,沒看出來啊,玉笙,小板子,你還真懂得婉青小姐的心思,你可是婉青小姐肚子里的蛔蟲麼?」
「師姐忘了,玉笙以前也是侍候過正經主子的,多少能猜得一點主子的心思罷了。」玉笙搔搔頭,羞赧的笑。
「那你倒是猜一猜我現在在想什麼呢?猜得準了我重重有賞。」妙雲有心逗他,暗暗在心里念著薛祥禮的名字,算準了玉笙是無論如何也猜不出來的。
「我猜……」玉笙圍著她轉上一圈兒,當真就猜了起來。
「快猜,我在想些什麼?」妙雲微笑著。
「我猜你在想一個人?是也不是?」玉笙忽地一把握住妙雲的手臂。
妙雲心頭一驚,一時間竟有些回不過神來。
「哈哈,猜對了吧,並且,你正在想的這個人還是個公子,是不是?」玉笙湊近她的耳朵悄悄說。
「你怎麼知道?」妙雲下意識的問。
「那就是說我猜對了?大師姐要賞什麼給我呢?我看師姐頭上這支簪子就很不錯,賞了玉笙吧。」玉笙探手取下妙雲頭上的那支素銀簪子,拿在手中把玩。
「哦,不是,不是,你猜錯了,我才不認識什麼公子,哼,不理你。」妙雲顧不得簪子,羞紅了臉跑出去。
此時,園子內的人極少,冷颼颼的風不時的刮過,妙雲微微覺得有些冷,臉上的紅暈尚未退去。
園子盡頭還亮著燈,隱隱傳來歌舞聲,妙雲想,那是誰在飲酒彈唱?
「在看什麼?」
一個溫暖的聲音在妙雲身後響起,妙雲知道,是他來了,她不必回頭就知道。
「在看什麼呢?這麼入神。」薛祥禮又問。
「沒什麼,在想一個人。」妙雲撫著自己跳的越來越快的心髒,第一次這麼直接的說出自己的心里話。
薛祥禮無聲的笑一笑,妙雲知道他在笑,臉羞的更加紅了。
薛祥禮伸手,將她攬在懷里,妙雲仍舊是背對著,感受著她的溫熱,後背貼在他的胸膛,隨著他的呼吸一起一伏。
「你怎麼可以親婉青小姐?」妙雲終于問出了口。
「你生氣了?」薛祥禮將她轉過身,面對自己。
「沒有,我只是……只是……」妙雲不知道這不是生氣了還能是什麼。
「沒有就好,我是在行醫救人,你別多心。」薛祥禮呼一口氣。
「我知道,也就是隨口一問。」妙雲低下
頭,在心里暗暗後悔,為什麼自己不承認自己是在乎他,所以生氣了。
薛祥禮跟著低頭,慢慢湊近,一個吻落在妙雲的臉上,擾了妙雲一個措手不及。
「我現在也親了你。」薛祥禮壞壞地笑。
「你……誰讓你不聲不響就親的?哼。」妙雲舉起拳頭,捶向他的胸脯,到底不忍心,半路又收回來。
「難道你想讓我昭告天下說我要親你蘇妙雲?」薛祥禮湊近妙雲的耳朵,他呼出的熱氣吹在妙雲耳朵上,妙雲酥癢難耐,抖了抖肩。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妙雲心里像是揣了一個小兔子。
「那你是什麼意思?嗯?」薛祥禮頗有些不依不饒,悄悄將手放在妙雲的脖頸處,逗弄著她的耳垂兒。
妙雲只覺得那只兔子在心里跳的越來越快了,耳邊來回飄蕩著的都是他的聲音。
啊……
妙雲掙月兌他的懷抱,跳出去老遠,神情緊張的望著他,大眼楮閃爍著猶如螢火蟲一般璀璨的光芒。
薛祥禮哈哈的笑出聲。
「你跑那麼遠干嘛?我又不會吃了你。」薛祥禮雙手抱在胸前,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妙雲氣鼓鼓的跺著腳,不理他。
「快過來,我听聞你站著的那個地方有大蟲。」薛祥禮向前一步。
「啊?大蟲!」妙雲驚叫一聲,向著他跑過來,仿似身後真的就跟了一條大蟲一般。
「別怕,別怕,有我呢,有我在。」薛祥禮將妙雲擁個滿懷,輕輕拍著她的背。
微風簌簌,將妙雲的衣裙吹起一角兒,遠處的歌舞聲漸漸淡了下來。
妙雲悄悄抬頭,這個感覺,她從未有過,很安全,很舒服,讓她不安定的心就此停留下來,一切的苦難仿佛都已經過去,只要在他懷里便好。
妙雲將手伸過去,摟住他的腰,起初是溫柔的,慢慢地緊了緊,又緊了緊。
薛祥禮的下巴輕輕摩挲著妙雲的頭發,癢癢的,柔柔的。
「你會娶我嗎?」妙雲幽幽的問。
薛祥禮不說話。
「會嗎?」妙雲仰起頭,再問。
薛祥禮在她的唇上輕啄一下,點點頭,「會的。」
妙雲欣喜,踮起腳尖兒,在他臉上輕輕印上一吻,算作記號。
「這個,就當做定情信物可好?」薛祥禮自脖子里將那枚早年妙雲贈予他的‘哄月’取出來。
這正是那年施婉青贈予妙雲的那枚‘哄月’與之成雙的是施婉青脖子上的‘盼星’。
「這……這是……」妙雲說不出來。
「怎麼了?舍不得?」薛祥禮說著便伸手要將其取下。
「不……不是,怎麼會,早說過,這是我身上最珍貴的物件兒了。」妙雲懇切的說。
「這是我師父自小兒給我佩戴在身上的,說是我的護身符,有了它便能保命,我現在將它送給你。」薛祥禮自腰間的荷包里取出用手絹兒包裹著的一小塊兒玉佩,晶瑩剔透,觸手生溫。
妙雲將玉佩放在胸前,信誓旦旦︰「不求富貴榮華,不求闊達顯貴,惟願與君,長相廝守,同生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