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峰努力想讓自己平靜下來，本來就是一場不大不小的玩笑，他想逗逗穿著睡衣的夢蝶，順便吃個豆腐，佔個便宜，哪怕只是嘴上的便宜。
他沒想到夢蝶會真的怕了。看到她發抖的小身體，程峰忽然感到無比地憐愛。
沖上去，不由自主一把抱在懷里，才發現，放不開了。
中午時分，午餐在餐桌上已經擺好，程峰特意帶了白色的玫瑰來妝點餐桌。
但是，此時此刻，都不重要了。
程峰在極力抑制，他甚至連稍稍放松都做不到。好像兩只手臂只會用力緊抱不會放開。
他感到了夢蝶有著小小的掙扎後，又慢慢的放棄了。
他感覺得到自己的心髒在 地跳動，跳動的聲音讓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這麼重的心跳，夢蝶一定感覺到了。太沒出息了。
努力深呼吸，全力克制住本能想要的一切。程峰覺得自己太偉大了，這樣都可以做到，他忍不住要佩服自己。
輕輕地輕輕地放開夢蝶，他抬起頭，不敢去看夢蝶的眼楮。快步轉身走到陽台上，背對著夢蝶。
「好了，不逗你了，你不用怕，換上衣服，我們吃飯了。」
夢蝶不是小孩子，更不是曉曉。
程峰剛才經歷了什麼，她很快就明白了。她的心中，浮起一陣感動，這樣的感動，讓她自己都覺得是不是過去對學長太過冷淡了。
學長這樣敬愛著自己，沒有傷害過自己，自己卻時時刻刻防他如防著一個陌生男人的樣子。這樣的不信任，太對不起他了。
一陣內疚過後，夢蝶換好衣服。輕輕走到程峰背後，伸出手，輕輕勾住了程峰右手的小拇指，然後，轉身，將程峰領到了餐桌前。
程峰正站在陽台上調整著呼吸的頻率，腦子里空空如也。感到手指被一只溫暖的小手指勾住，他知道是夢蝶。
這是夢蝶第一次主動來拉他的手，這樣的第一次，讓程峰感慨來之不易。
志勇從有夢蝶的日子中決絕般消失掉之後，夢蝶漸漸地，開始接受這個現實，那就是，上次的暈倒讓志勇哥明白，他不要夢蝶跟著他吃苦受罪，他斷然離開了她，而且，這種堅決做得徹底又干淨。夢蝶唯一放不開的不是他的離開，而是他的沒有告別。
何必要這樣對我？何必？告訴我又如何？是的，告訴了我，我一定不會放他走。志勇哥太了解我了。夢蝶想。
辭掉工作搬了家甚至換了手機號的志勇，正是抱著這樣的決心，不可以讓夢蝶再卷入他的生活，因為，他根本就沒有生活，有一餐沒一餐的日子，住院那些日子不都是靠著夢蝶才過來的嗎？他的世界，連養活自己都難，憑什麼要佔著夢蝶不放手。
放不開的是心，必須放開的是手。
聖誕的前一天，志勇正好沒有課，不需要去朱經理那里。他想起往年的聖誕夜都是咖啡店最忙的時候，提前就會有很多客人訂好桌，訂好聖誕蛋糕或者聖誕晚宴。
那時候，他還不是樂師，店里請來的樂師也會在那天晚上通宵彈奏和聖誕有關的一切歡快的曲子。他和夢蝶她們都戴著聖誕帽忙來忙去，到處是一片喜慶的氣氛。
志勇一個人走在街上。看著那些無比繁華，卻又與他相隔兩個世界般的街景。到處都是聖誕的氣氛和音樂。他走了好久好久。漸漸天黑了，街上人多起來，街道開始戒嚴，很多地方堵車。他想，聖誕夜來了。
轉身，他走回家。這個聖誕夜與他無關。
七樓，他一步一步向上爬，樓頂最角落里的那個單元，就是他的房間。冬天的室內，比外面都冷。
七樓最上面的台階上，誰坐在那里？瘦瘦的身影，頭上戴著聖誕帽，手里握著什麼東西？
「曉曉？」他試著叫了一聲。
那個身影站起來，瘦瘦高高的，正是曉曉。
看到他回來，曉曉走到門口等他。
「你爸爸出差回來了沒有？」志勇邊問邊拿出鑰匙開門。
沒有回答。
志勇已經習慣了，習慣了他問，然後沒有人回答。
走進屋，打開燈。
「你來了多久了？坐在台階上很冷的你知不知道？我不是給了你手機號嗎？為什麼不打給我？」
依舊沒有聲音，可能如果有聲音回答他，志勇才覺得奇怪。
月兌下外套，志勇忽然覺得屋子里面很冷，比外面的溫度好像還低，他又穿上。
回頭看看曉曉，修身的黑色長款呢子大衣非常合體地襯托出她縴細的身材，腿上穿著厚絲襪，短靴，頭戴一頂聖誕帽，顯得那麼可愛。
曉曉就那樣和他保持著距離地站在那里，不說話，也不動，站得筆直。
「坐。」志勇說，「手里拿著什麼？」
說完，志勇走過去打算從曉曉手里拿過那個東西看看，踫到曉曉的手，才發現她已經凍得手指冰冷。
志勇一把抓起曉曉的手捂住。低頭去看，兩只小手凍得紅蘿卜一樣通紅。手里緊緊握著一個包裝精美的很小的禮盒。
「你來的時候要記得打電話給我，你記住沒有？」志勇握著她冰冷的兩只小手，忍不住聲音又高起來。
冰冷的小手在他的手里哆嗦了一下。
志勇趕緊又握緊。見鬼，又嚇到她了。志勇暗暗罵自己。聲音低點會死啊！
下意識抬起頭看著曉曉，曉曉的眼神在他生氣，憤怒，或者無緣無故大聲和她講話的時候，總是充滿了驚恐和無助。
志勇低下頭，心里又內疚一次，干嘛要去嚇唬她，她受刺激之後就一直這樣了，我又不是不知道，干嘛還總和她較勁。志勇第N次提醒自己。
捧起她的小手，試著把那個小小的盒子從她手中拿出來，放到桌子上，然後用嘴去哈熱氣幫曉曉暖過來手指。
手不再發抖了，她不再怕了。志勇才又抬頭看看她。
「你坐。」志勇按著她的肩膀示意她坐下來。轉身想去廚房做點熱水喝，屋里實在是太冷了。
「MarryChristmas.」
志勇回頭，是曉曉在和他講話。「什麼？」
「MarryChristmas.」
「呵呵，你也是。」志勇笑笑，忽然看到曉曉雙手捧著那個盒子對著他，兩只手臂伸得直直的。
志勇又重新走了回去。
「送我的？」
曉曉點點頭，大眼楮忽閃忽閃的，滿是期望，就像聖誕樹上最亮的那顆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