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那家酒店，還是那間客房。
夢蝶躺在床上，眼楮直直地看著天花板，有淚水不斷從眼角流淌到枕頭上。
程峰招呼一個服務員，掏出一張票子塞到他手里，「旁邊找個小醫院，你就說你自己失眠，睡不著，安定吃光了，開兩片出來。」
「好的先生，要不要多開幾片啊？」小服務員殷勤地說。
「不用，開多了你反而要不出來，只要兩片，無害的，他們會開給你。快去快回。」
「好 ，您稍等啊。」說完，小服務員跑了。
程峰回到房間，看著夢蝶的樣子，心中不知道是一種什麼樣的滋味。苦澀？酸澀？
坐在床邊，夢蝶並不看他。
程峰用手模模兜里的那個小盒子，還在那里，兩次了，都沒有機會向夢蝶提出來，看來今天是更沒戲了。
倒了杯水，扶夢蝶起來，讓她喝幾口，她就喝幾口。放下她，她還是那樣流淚。
程峰記得志勇的話，他不敢和夢蝶說話，因為不知道哪一句會刺激到她，她已經不能再受刺激了。
有人輕輕敲門，程峰趕緊走過去，小服務員辦事倒是很利索，兩片安定交到他手上。他點點頭，示意他可以走了。
程峰先讓夢蝶服了一片下去，把燈光調到最暗，他不敢睡，坐在夢蝶身邊陪著她。
很久，夢蝶睜著眼楮還在流淚。
他又扶夢蝶起來，吃下了第二片安定。
終于，夢蝶睡著了。
早上九點，夢蝶的手機響，程峰趕緊接起，走到陽台上去講話。
「夢蝶？」電話那頭蘇一朋問。
「對不起，我不是夢蝶，我是程峰，她的男朋友。」程峰說。
「哦，程峰，你好，我是蘇一朋，夢蝶的經理。夢蝶今天沒有來上班。」
「你好。蘇經理，夢蝶今天可能過不去了，要請一天假。」
「她病了嗎？」蘇一朋的聲音中難以掩飾的緊張。
「是的，她現在還沒有起來，我想，她可能需要休息一天，不好意思，她沒能親自打電話跟你請假。」
「唉，昨天晚上我應該讓她早點走的，我看她玩兒到後來臉色不太好，不知道什麼原因，問她，她也沒說。都怪我。」蘇一朋那邊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語還是在和程峰講話。
「哦，我想她休息一天應該沒事了，請你放心，她醒過來我讓她給你去個電話。」
「不用了，讓她好好休息吧，我就是問一下，等她好了再過來上班。」
「好的，謝謝你，那，還有事嗎？」
「沒有沒有，讓她好好休息，再見。」蘇一朋那邊掛斷了電話。
程峰看看電話，想起了志勇。
「喂？程峰嗎？」志勇看到來電顯示是程峰的電話。
「是我，夢蝶昨天晚上吃了兩片安定，現在沒有醒過來，還在睡，我，就是打個電話告訴你一聲。」
「哦，謝謝，謝謝，謝謝。」志勇那邊好像松了一口氣似的，一連說了好幾聲謝謝。
「等她醒過來沒事了我再打給你，或者，可能發短信給你報個平安。」
「好的，麻煩你了。」可能是因為程峰主動地告訴他夢蝶的情況，志勇顯得非常客氣。
放下電話，程峰覺得很疲憊。
這一夜，他沒敢在床上睡，夢蝶那個樣子，他不敢有半點兒冒犯的地方，盡管是一張三人大床，他還是搬了把椅子坐在夢蝶身邊，累了就趴在床邊兒上睡會兒。
走過去看了看夢蝶，夢蝶閉著眼楮，他以為她還在睡。又重新坐回椅子上，趴到床上想再睡會兒，他覺得很困很累。
其實手機響起的時候，夢蝶就醒了。她沒有睜開眼楮，或者說，藥力還在，她懶得睜開眼楮。但是，她知道發生的一切。
現在，她努力睜開眼，看到程峰正趴在自己身邊的床上，頭發亂蓬蓬的，疲累的樣子讓人心疼。
淚水又不爭氣地流了出來。
算了吧，都算了吧，讓一切結束，何必為難自己，為難志勇哥，為難學長？
夢蝶伸出手去，輕輕地模了模程峰的頭。
程峰立刻抬起頭，他沒有完全睡著。看到夢蝶睜開眼楮，正看著自己，眼角還有淚痕。
程峰模了下夢蝶的額頭，沒事，沒有生病發燒。又趕緊去倒水，用嘴試了試溫度，才送到夢蝶的嘴邊。
夢蝶喝了兩口，用手輕輕推開。
程峰放下水杯，走到夢蝶身邊坐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用眼神示意她繼續再睡會兒。
藥力還沒有完全消失，夢蝶的確很困，她想睡，閉上眼楮，又好像有什麼事情讓她放不下，又睜開眼，看著程峰。
程峰趕緊俯，用眼神詢問夢蝶想要什麼。
夢蝶看著程峰，有那麼一小會兒，她的眼神在遲疑著什麼。
程峰不敢動，不敢說話，也不敢離開，就那麼看著夢蝶。
夢蝶伸出手，伸向程峰。
程峰趕緊握住，卻不知道夢蝶何意。
夢蝶用另一只手拍了拍身邊的床，被程峰握住的那只手，輕輕地把程峰拉向自己，又對程峰點了點頭。
她在努力睜著眼，實在太累了，她又閉上了眼楮。拉住程峰的那只手，卻沒有放開程峰的手。
程峰，很擔心自己會錯了意。這個事情不可以輕易判斷，他告訴自己，如果判斷錯誤，將釀成大錯。
「你躺到這邊睡，趴著睡很累。」夢蝶忽然說。
程峰得到許可，一時緊張，竟不知道該如何躺下。
剛要月兌掉衣服，忽然覺得不對，不能月兌得太徹底，要有所保留，就把襯衣襯褲穿著，月兌掉了外衣準備躺下。
「我記得櫃櫥里不是有男式睡衣的嗎？」又是夢蝶在說話。
程峰覺得自己特別狼狽特別尷尬，一個大男人忽然變得如此羞澀。
小跑著跑到衛生間去換睡衣，又跑回來上床，小心翼翼躺下，好像身邊躺著一個極易損壞的國寶。
「跑什麼跑，又沒人催你。」夢蝶說完，翻身轉向他，眼楮還是沒有睜開。
她閉著眼楮怎麼知道我是用跑的？程峰納悶兒，我有跑那麼大聲的嗎？這屋里鋪著地毯呢啊。媽呀，這也太丟臉了，我對這事兒這麼積極做什麼？不就是賞賜了一塊兒能睡覺的地方嗎，我屁顛屁顛地跑來跑去……
程峰越想越覺得剛才的表現實在有失風度，特別是像他這樣的一個一直以紳士自居的人。
夢蝶好像又睡著了，樣子安靜，憂傷。
程峰伸出一只胳膊，想抱抱夢蝶，試來試去找不到一個合適又不會打擾夢蝶的位置。
那只胳膊在夢蝶身上的半空中調整了N個位置，正琢磨著，忽然看到夢蝶正睜開眼看著他。
怎麼今天這沒出息的事兒都讓她看見了，程峰尷尬地一笑，「嘿嘿，胳膊，沒地兒放。」
這麼大的床，他卻找了這麼個理由。程峰啊程峰，你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