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勇特意找出了比較好點的衣服穿上。林立平，也就是曉曉的爸爸，約他在文軒茶社見面，他想了想，不能穿著太隨便就過去。
早上十點多，這里剛剛開門，還沒有什麼生意，很清靜，林立平特意選了這個非常安靜的時間約志勇聊聊。
志勇到這里的時候還差十分鐘左右不到十點，剛進門，看到林伯伯從里面迎了出來，他有點受寵若驚，趕緊向林伯伯道歉，說自己來晚了。
「不晚不晚，是我到得早了。」林伯伯笑著把志勇迎了進去。
里面是一間優雅的雅間，有翠竹與大廳相隔開來，廳里有古箏擺放著，這時候琴師還沒有來。一位端莊典雅的女士匆忙進來問候，林伯伯要了壺鐵觀音，又吩咐說不需要茶師伺候。
等茶壺放好，茶水斟上，服務員輕輕關上了門。
林伯伯看了看志勇，「我們開門見山的談吧，不兜圈子。」
志勇點點頭，他隱約知道林伯伯想要約他談什麼。
「你喜歡曉曉？」林伯伯問，眼神中除了詢問，沒有任何表情和感情在其中。
志勇想了想，謹慎地回答，「是的，我喜歡曉曉。」
「我記得你有女朋友。」林伯伯的第二句話。
「去年聖誕節分手了。」志勇在講這句話的時候，心里還會一抽一抽地痛。
「因為什麼？是因為曉曉嗎」林伯伯問得很直接。
「不是的。」志勇回答。「我和她分手，不是因為曉曉。也許，她有一點誤會曉曉，但是，無所謂了，是我要求分手的，絕對不是因為曉曉。」
「那為什麼呢？」林伯伯很好奇，「我可以知道原因嗎？」
志勇想了想，理清了一下思路，然後才開口。
「她叫李夢蝶。她是一個非常善良，熱心，堅強又獨立的女孩子。我們分手，不是因為感情問題，而是因為，我的自尊心不允許與她在一起。
我的情況您了解。她是翻譯，現在在某公司做老總的高級秘書。與她在一起的時候，我發生了一些事情，當時住院、出院恢復身體那段時間她給了我很多很多幫助。
她，是這樣的人。只要有人需要幫助，她會盡全力去做，更何況當時那個人是我。為了幫我還清住院時借的錢，幫我沒有壓力地生活下去，她付出了很多很多。
現在想起來，當時她的工作量應該是相當大的，她接了很多很多計時翻譯工作。但是我不懂得翻譯這個工作的情況，她每天都會微笑著出現在我面前。
幫我買菜做飯，幫我繳納各種費用，幫我樹立信心，直到我可以再出去找工作。
她的笑臉沒有給我知道她的壓力的機會，我不了解她的辛苦。
可是，那個時候她的身體已經很差了。
有一天，她在我面前暈倒了。」
說到這里，志勇有點說不下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他想要穩定一下情緒，端杯的手，卻微微顫抖。
林伯伯仔細听著他的述說，沒有插一句話進去。
「夢蝶是很善解人意的。她在我的面前永遠是微笑著，她不會把困難和壓力帶給我一點點。哪怕她病倒了都不會給我打電話。
她太堅強了，我受不了了，我會把她拖累死的，而且，我一個大男人，總這樣活在她的照顧之下，我的心里壓力也是非常非常大的。」
志勇說到這里，放下杯子，看著林伯伯，「就這樣，我提出了分手。」
「那麼……」林伯伯遲疑地問道，「你喜歡曉曉就不會拖累曉曉嗎？」
志勇想了想說，「不同的，兩個人完全不同。」
林伯伯沒有講話，示意志勇繼續說下去。
「我現在有工作，工資不高，但是我在努力。而且，曉曉的性格很隨意。」說到這里，志勇仿佛想起了什麼，微微一笑，「我給您舉個例子吧。」
林伯伯看到志勇笑，他也笑了，「好啊，你說說看。」
「比如，我只有兩碗面條。如果夢蝶在，她會吃半碗，然後告訴我她吃飽了，可能這是一句善意地謊言。而我，無從判斷她到底是不是飽了，可能我就吃光了剩下的一碗半。但是，當我有一天知道了她的這種善意，我所承受的壓力是我作為一個男人，難以接受的。
還是這兩碗面條。如果曉曉在，她餓了就是餓了，不餓就是不餓，她沒有這樣或者那樣的所謂善意謊言講給我听。
她如果很餓，會幾口吃光，然後問我還有沒有，而我會很開心地把我碗里剩下的面條都給她，因為我知道她還需要。這是一種快樂，一個男人讓自己的女人衣食無憂的快樂。」
林伯伯忽然就笑了，「曉曉說你煮的面條很好吃，看來這個例子是一件實例了？」
志勇不好意思地搖搖頭。「曉曉和我在一起受苦了。但是，我會盡力讓她衣食無憂……」
林伯伯听到這里擺了擺手，笑了。「志勇，我沒有看錯你，你是個好孩子。你剛才的那番話，我承認，的確打動了我。你是一個有擔當，有責任感的男人。」
「您過獎了。」志勇趕緊說。
「志勇，你要知道，曉曉，是不同的。難道，你真的願意接受一個性格方面有缺陷的女孩子做伴侶嗎？」
志勇想了想，還沒開口，林伯伯繼續說，「曉曉就像你說的那樣，性格比較真，比較直。她認為什麼就是什麼，不需要講話，她一個字都不說，你和她在一起，不寂寞嗎？」林伯伯真誠地看著志勇，「想好了再決定，志勇，你很好，是個好孩子，但是，曉曉，她不是正常的孩子。」說到這里，林伯伯有點哽咽，說不下去了。
「林伯伯，您……」志勇想接過這個話題說點什麼，林伯伯伸手示意志勇不要說，他繼續講了下去，「她個性太真實，所以在藝術方面，她很有發展天賦。無論是學聲樂還是畫畫，她都取得了很大的成績。但是，你不要被她的歌聲和畫中的美感所打動就忘了她其實是一個不太正常的孩子，作為她的父親，我必須非常負責任地告訴你這個事實。
我也很喜歡你，志勇，現在像你這樣有責任心有分寸的男孩子也不多啦。但是，我只有一個曉曉。如果真的讓她和你在一起，我需要確定，你不會後悔。」
林伯伯最後這句話是相當有份量的。志勇愣在那里，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才好。表決心？是不是太早了？也有點虛偽和莽撞。沉默？好像這個時候的沉默表示放棄和退縮。
「林伯伯，您听我說。我和曉曉，剛剛開始走到一起，我們，都需要時間和空間去相互了解相互適應。我希望，您能給我一個時間，也給曉曉一個時間，讓我們兩個人，都有機會相處一下，這樣做對曉曉是公平的。」
林伯伯想了想，「看來是我太緊張曉曉了，你說得對，你這樣想也很成熟。好吧，可能我太多慮了，太在乎曉曉了，畢竟我就這麼一個寶貝閨女。」
「您放心，我不會傷害曉曉的。」志勇坦誠地對林伯伯說。
林伯伯想起什麼似的，從錢夾里拿出兩張票。「這個是藝術節畫展的票，你陪曉曉去吧，我就不去了。里面有曉曉的作品哦。」
「是嗎？太好了，我一定陪曉曉去看看。」志勇想起了曉曉給他畫的那張素描。
畫上的他，沉浸在陽光里，臉上的神情是所有所思的，整幅畫充滿著陽光的氣息，讓志勇每次想起來，心里就覺得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