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宅,允揚握著電話急匆匆走進澄波閣去。傅豹生站在廳堂里,眉頭緊鎖。于含之有些焦急地攥緊帕子,杜清荷則陪在一邊,低聲勸慰于含之。
「爸爸,已經找見了,您老別擔心。」允揚上台階進了門,趕緊揚聲稟報。
「找見了?」于含之這才松開了帕子,望向允揚去,眼里已是含了淚。
「我就說沒事,都是你們想多了。」傅豹生坐下來,握著藏六的老鐵壺繼續安心煮水。
這把老鐵壺仿青銅器獸口,造型華貴而精美,是傅豹生從日本貴族家里淘弄來,市面上早已沒有了。喝普洱,最好的水便是老鐵壺煮出來的,不僅沸點更高,能將普洱老茶的陳香和茶韻都揮發出來;而且老鐵壺煮出來的水更為軟滑、甘甜,能提高茶的口感。
「是。」允揚趕緊跟于含之回答,「媽媽別擔心,一切都沒事。他昨晚慶功會喝得多了些,跟團隊同事玩了通宵,手機又恰好沒電。」
「這孩子,真是讓人擔心死。」于含之終于長舒了口氣,歉意望了杜清荷一眼,「你說他演唱會這麼大的事,忙完了也不說給家里人打個電話。」
杜清荷就笑,「允揚,我倒是好奇,是誰有能耐找見青爵的?」
允揚微微遲疑了下,還是回答,「是淨璃。」
杜清荷一拍掌,「真是一物降一物,我就想到是淨璃。這天下雖然大,可是不管青爵藏到哪兒去,淨璃那丫頭總是有能耐找的見他。」
杜清荷轉頭望傅豹生,「先生,您說是吧?」
于含之只是含笑點頭。「青爵打小就跟匹野馬似的;多虧身邊有淨璃這個孩子跟著,這才這麼多年沒什麼行差踏錯。真的該感謝淨璃。」
傅豹生仿佛只是在專心煮水、泡茶,並沒搭理杜清荷的話.
允揚隨著杜清荷一同出來,杜清荷停在垂花門邊,笑笑望允揚,「夫人可一向都好?」
允揚連忙躬身,「母親她都好。這些日子在茶山那邊跟茶農學習采茶、炮制茶,很是開心。」允揚是傅豹生原配夫人的養子。原配夫人雖然于傅豹生和平離婚,但是傅豹生依舊念著舊情,照料原配夫人的生活。
杜清荷這麼多年依舊稱呼那位原配夫人為夫人,稱于含之則是太太。
杜清荷點頭,「允揚,我清明曾經回郎溪祖籍去掃墓。你爸媽的墳我都有照顧到,你放心吧。」
允揚立在原地,垂下頭,半晌才微不可聞地抽了抽鼻子,「三姨,謝謝您。」
「客氣什麼。」杜清荷緩緩說,「我們總歸都是杜家人,就算是遠親,卻終究都是姓杜的。你當年是我做主帶來給夫人的養子,那我自然將你當做我親兒子一般看待。允揚,坦白說我對你的期待高于嘉定和嘉康。嘉康年紀還小,嘉定又是缺乏韜晦的,允揚我希望你將來光耀門楣。」
允揚緩緩鞠躬,「謝謝三姨。我會盡力。」.
「媽?」嘉定正好從外頭進來,皺著眉頭瞅杜清荷,「我怎麼听著,剛剛您又說我了?」
允揚趕緊笑著走過來拍拍嘉定的肩頭,「三姨望子成龍,自然對你期望更高。別看三姨夸獎我,那也只因為我不是她親生兒子。」
「 。」嘉定冷冷一聳肩,「允揚你不必這麼說,其實你我都不是親生的兒子。」
「嘉定!」杜清荷一皺眉,環望四周。
「難道不是麼?」嘉定聳肩,只望允揚,「允揚你總歸是個養子,這倒也罷了;我倒是爸爸的血脈,可是你看爸拿我當傅家的兒子了麼?」
「听听我們兄妹三個的名字︰嘉定、嘉怡、嘉康,‘嘉’字是根本就不入族譜的旁字,壓根兒就不能與青爵他們序齒;定、怡、康,不過簡簡單單、四平八穩,又如何比得上‘爵’字那麼高貴?」
「呵,呵呵,這個家里只有人家傅青爵是正根兒的傅家少爺,我們啊,不過是路人甲乙丙!」嘉定眼里翻涌著無聲的憤怒,「我媽現在活著還好說,要是以後我媽不在了,傅家說不定直接把我們給掃地出門兒!」
「嘉定你過慮了。」允揚听著也皺眉,「爸爸昨日還與我說過,要安排你進公司的事。如果不當你是親生骨肉,爸爸又何必親自過問你的事情?」
「哈!」嘉定回頭一指杜清荷,「我媽先是給他當助理,再一步一步進入公司管理層,如今替他掌管著香港公司那邊全部的業務——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可是你看我媽現在得到了什麼?對外,不過依舊是香港公司的管理層而已;即便在家里還得一口一個先生、太太的叫著!」
「就算我也步我媽的後塵進了公司,又怎麼樣?不過依舊是為他人做嫁衣裳。將來做出的一切不都是人家傅青爵的?又與我們有什麼關系!」
「嘉定!」杜清荷低呼,過來一把扯住嘉定的手肘,「你想干什麼,啊?你想讓你爸爸什麼都听見,然後徹底對你絕望,索性連公司都不讓你進了?你要知道,這件事是我跟他央告了多久才辦成的!」
「你不進公司,那你就更不是傅家的兒子了!」
杜清荷只覺心力交瘁。費心費力,偏偏生
出的這三個孩子,都不是自己期望的性子。嘉定莽撞,嘉怡天真,嘉康貪玩。她誰都不敢過多指望。
「媽,我真希望我不是傅家的兒子。」嘉定深深望了母親一眼,轉頭沿著回廊走去。
杜清荷立在原地,眼角魚尾紋掩不住地漾起。
「三姨你別擔心,嘉定進公司的事情,我會安排。可能他忙起來之後,就也不會這麼多不開心了。」允揚勸慰杜清荷,「對于男人來說,事業是最好的精神寄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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