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爵下了飛機,打開手機。淨璃的短信跳出來。
站在人流攘往的出閘口,青爵眯了眯眼楮。
花和月三人對望一眼,趕緊去應付來接機的粉絲,也好留給青爵獨自的清靜。錢未然走過來,瞄了那手機一眼,望青爵,「再見?」悌悌
整個團隊的人都很緊張,小孟在後頭推著行李車,就一直扯著阮靈,生怕這個節骨眼兒上惹老板生氣。
阮靈也咬住了唇。淨璃的脾氣她猜得到,怕是真的到了說分別的時候。
卻只見青爵輕輕挑了挑唇角,仿佛想說什麼,到最後卻只是輕輕一笑,「……嘁。」
其他人都驚住,面面相覷。只有青爵將手機揣在褲兜里,一步一步走向前去,卻一步一步地笑容擴大起來。
有些事,他們那幫笨蛋當然不知道。那小孩兒發來的「再見」二字,沒有勾起他如同那幫笨蛋以為的怒火,而是勾起了他心內的一段記憶。
那是他們分別啟程赴豎店前的夜晚,那時候的那小孩兒還不知道他們一天之後就會在豎店重逢,那小孩兒故意在車里主動與他親熱,卻到了關鍵時刻撂挑子。他知道那是她故意的,故意用這樣的方式讓他不許忘了她。然後她就跑回傅家的大院子去,給他發了告別的短信。諛
他那時故作冷漠,只回給她兩個字,亦是「再見」。那時候他坐在門外的車子里,她就坐在傅家的庭院里,隔著一堵牆,隔著漫長的夜色與幽幽的紅燈。他知道她那時看見他的回復,一定會難過極了;他縱然是捉弄人的那一個,可是他的心又何嘗不疼?諛
只因為想到她的疼,他的心便都裂開了。可是他笨,他想要給她驚喜,卻只能先讓她小小傷心;更因為他知道,如果一切都事先告訴了她,那麼她可能便不會去豎店了。
她其實是比他更倔強的人,他雖然看似強勢,卻面對她的柔韌而無計可施。所以他只能曲線前進,讓她在事先全然看不出他的安排,她才能乖乖按著他安排好的路線前行。
再見——她以為她在跟他告別,她以為她這樣說,他就真的會放手麼?
再見——在他眼里,這兩個字永遠只如去豎店前的那個夜晚一般,只意味著一個含義︰再次相見。
青爵一步一步地走著,笑容一點一點擴大。有時候真的特佩服咱中國的老祖宗,發明出來的詞兒,字面和字義偏是正好相反的。其實戀愛中的人也都一樣,經常口是心非、顧左右而言他;越是在乎的越要裝作不在乎,越心愛的——越要看在別人眼里,像是千年重遇的仇敵,日日爭吵不休。
青爵不由得想起,好像有位跟他一起上過訪談節目的婚戀專家說過,天天拌嘴吵架不是夫妻感情不好,反倒越是這樣的越能白頭偕老;反倒是那種相敬如賓的,早晚分道揚鑣。
青爵站在原地徹底笑開。他跟那小孩兒就也是這樣吧,凡是在一起的時間,就沒有一天不吵的。可是卻一直都在一起,一直都沒分開。
那小孩兒,她怎麼還沒認命呢?.
青爵若有所思地一邊走一邊微笑,後又立在通道上徹底展顏。雖然鼻子上還架著酷酷的黑超墨鏡,但是他那綻放的薄唇卻引得前來接機的粉絲幾乎瘋狂!
機場大樓里,女生的尖叫幾乎掀了房頂。保安人員,以及團隊的工作人員全員忙碌,盡量安撫場面。
直到青爵難得好心情地表示現場抽取五位粉絲一同合影,並提醒粉絲們尊重機場秩序,粉絲們才平靜下來。青爵難得心情好地全程微笑著跟粉絲們合影完畢,並且給幾個激動得都哭出來的粉絲簽了名之後,才帥氣上車,揮手告別。
車子啟動起來,卻傳來小孟的假哭。原來是小孟被女生們給推搡得臉上都掛了彩,女生的長指甲在他臉上留下一道道不小心刮傷的紅痕。小孟一邊假裝哽咽,一邊低聲跟阮靈嘀咕,「你說我們老板吧,平常他是個千年不化的冰山。所以就算他冷臉,或者完全無視粉絲的尖叫,粉絲們都也司空見慣了,也不會有人批評他——可是你說,他怎麼突然就開始放電了呢?千年冰山融化,這是巨大的地理再難好不好;更何況剛融化,直接又開始發電了!」
方才的經歷真跟打了一場大仗似的。大家都在喘著氣,倒是都被小孟的話給逗笑了。小孟關鍵時刻還真是顆開心果。
青爵瞄了他一眼,「甭擔心,被女人撓破相了不丟人。你甚至可以出去炫耀去,別人一準兒羨慕。」
小孟靦腆一笑,「那,那倒是……」
大家又是一陣哄笑。阮靈也想笑,可是一想到淨璃,就怎麼也沒笑出來。面上扭了扭,很是別扭。青爵還架著墨鏡,雖然是在跟小孟開玩笑,眼楮卻從後視鏡里望著阮靈的表情。看見阮靈黯然,他也緩緩收了笑謔。
那小孩兒,現在在做什麼?是不是又在一個人胡思亂想?.
淨璃輕輕打開自己的那個「時光鐵盒」,從一堆發黃了的剪報中,拈出一張紙來。
夜色已深,窗外的世界都已經寧謐下來。那段心事是需要在這樣全然寧靜的時空里,才敢重新觸踫的。
報紙因為時間久遠而已經變薄、發脆。手指輕輕一踫,便是沙沙的脆響,仿佛隨時會化作紙片,碎裂在眼前。
淨璃深深吸了口氣,更加小心。
報紙上是一張新聞照片。拍攝的正是聖誕歌會那晚的現場。那時的青花和月還沒有正式踏入歌壇,所以那時候的報紙記者還是吝于給他們任何的文字報道;報紙報道的只是那晚中心廣場上的***.亂。中心廣場畢竟是這個城市最著名的廣場,發生的事件自然會成為社會新聞的熱點。
照片里拍攝到的是青爵攬著她沖出人群的鏡頭。因是突發事件,照片的取景角度不是很好,畫面中也微有混亂,只隱約看得見青爵面上掛著的一絲怒容,再就是她一直弓著腰,仿佛慌亂。
但是慶幸,青爵幾乎讓她整個人都護在懷中,而她身上又遮蓋著錢未然的大外套,嚴嚴實實的,她身上沒有任何特征泄露出來。
淨璃嘆了口氣。當年看見報紙上登出了這張照片來,她就知道,怕是禍事要來了。
那張照片實在是承載了太多的秘密。不光是她跟青爵之間的秘密感情,還有青爵對音樂的夢想。這在那個時候都是為傅家所不容的。
當年的淨璃看了報紙之後,就奔向高三教室去找青爵,卻被告知,傅青爵已經被家人告了病假,回家去了。
淨璃便知道糟了,想盡辦法也想要逃出學校去。那晚畢竟是他們兩人的事,總不能讓青爵一個人擔著。傅豹生雖然平素對青爵極好,稱呼自己的兒子總是「少爺」、「少爺」地叫,可是傅豹生上來性子,若是打起青爵來,也會將青爵活活打死!
可是學校管理極嚴,沒有班主任老師簽字的請假條,門口保安是絕不會開大門的。淨璃想裝病,可是學校里有條件齊備的醫務室;淨璃想請事假,學校卻規定要家長打電話來……萬般無奈之下,淨璃只能跑去跟老師撒謊,說是她例假來了,卻忘了準備措施。
那個年紀,許多女孩子剛來例假不久,的確是對自己照顧不周的。而這個理由又不方便張揚。班主任老師嘆了口氣,就給請假條上簽了字,說以後她會記得跟校醫提醒,平常給女生們預備些衛生巾,省得再出現這樣的情況。
淨璃哪里還顧得上什麼學校的福利,抓了請假條,撒腿就往外跑。班主任老師在後頭的喊聲,至今還在淨璃耳邊回響,「你別跑啊!這個時候不能跑!」
女生來例假不能做劇烈運動,可是女孩子很多自己還意識不到。淨璃大步跑著,她听懂了老師喊聲里的關懷,她便在心里一千遍地罵自己。知道是自己錯了,真的知道了……不管那晚的事情是不是青爵強迫,但是女孩子總歸要懂得自尊自愛。就像媽這多年來一直教給她的——都是她的錯,都是。如果當年青爵剛剛對她有一點點的放肆的時候,她就能遠遠躲開,或者立即制止,也許便不會走到今天,便不會將兩個人都害了。
淨璃哭著將請假條扔進門衛室,就跑出了校門去。那保安還愣愣地望著她背影半天。
淨璃哭的是,她忽然明白,她這多年為何沒有躲開青爵對她的紛紛之舉,為何從來不向媽求救——那是因為她也早已在心里接受,是因為她早已在自己知道之前已經在喜歡他!
所以她不覺得他對她做的事是不應該的,平素牙尖嘴利的自己也忘了去反抗……甚至越到後來,越漸漸體會到那些親昵的美好……
都是她錯了,都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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