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聲碎裂,讓飯桌上的人面上都變了顏色。
「怎麼這麼不小心!」杜清荷一聲尖叫,「大年下的,怎麼可以隨便摔碎東西!真是——晦氣!」
嘉定在一旁冷笑,「咱們合家團聚,自然有人看著便不舒坦的。媽,壓壓火氣,跟她生氣犯不著。」悌悌
那年還小的嘉康不懂事,還纏著嘉怡問,「姐,什麼叫晦氣?如果會帶來晦氣的人,為什麼還要留在家里?」
嘉怡趕緊給嘉康抓了塊點心,塞住他的小嘴。
鄧嫻雅之前努力支撐著的平靜,終究一絲絲在顫抖著瓦解。她走過來低聲呵斥,「淨璃,你怎麼那麼不小心,嗯?」
允揚起身扶住鄧嫻雅的手肘,「鄧阿姨沒事的,都說歲歲平安。」允揚邊說邊吩咐人拿過笤帚來,他親自小心收拾著滿地的碎瓷片。邊掃邊推著淨璃去邊兒上,唯恐瓷片傷了淨璃。
淨璃就越發難過起來,心里的委屈發酵成了執拗,她就站在原地不肯離開半步,甚至蹲下去,推開允揚,就用自己的手指去撿拾那些碎瓷片。
是的她知道會受傷,會流血。可是她願意!諛
憋死了,她快要被心里的委屈憋死了!所以她需要疼痛,需要流血,需要能自由宣泄的快.感!
更難過的是,就連允揚都起身幫忙,可是就坐在她身旁的青爵,卻一聲都沒出過!諛
「好了,都別鬧了。」倒是太太于含之軟語安撫,「一個碟子罷了,沒什麼大不了。允揚說得好,原本是歲歲平安。咱們傅家仰仗祖宗的庇護,這些年家業繁盛,倒不在乎摔碎一個兩個碟子的。」
于含之的話軟中帶硬。明面上是說淨璃打碎碟子的事兒,暗里卻又是在批評杜清荷挑起顧林河郎溪項目一事。不管怎樣虧空已經做就,顧林河人都死了,孩提這些做什麼。
全家人都不能不給于含之面子,傅豹生盯了杜清荷一眼,「是不該讓你大年下的還在翻賬本,這不心眼兒就小到錙銖必較了?我看你不必這麼累了,把財務報表都拿去給允揚,青爵也去跟著幫襯著。孩子們正是年輕力壯的時候,不給長輩們分憂解難,難道白吃飯?」
允揚趕緊躬身,「爸爸,您教訓的是。飯後我便去幫三姨。」
杜清荷則面色大變,「先生,您誤會了,我並不是埋怨勞累……」
傅豹生卻不耐地擺了擺手,「好了,就這麼定了。不要再說了。吃飯。」
便是從那一日,杜清荷開始失去了對鼎升的實際操控權。允揚開始一步一步走入鼎升的管理層,最終成為鼎升少帥。
允揚起身答話的當兒,便沒攔住淨璃。淨璃的手被瓷片劃傷,一道道細碎的傷口都洇出血來。鄧嫻雅低聲驚呼,卻也不敢聲張,只能努力忍著淚,抱住女兒的雙手。
淨璃卻笑了,只仰頭冷冷盯了青爵一眼,便在眾人的安慰聲里,轉身離去。
她手傷了,見不得水,干不了活。她正可以遠遠避開他!她真是太開心了,哈哈!.
高三的寒假根本就沒有假,青爵照常早出晚歸,跟上學的時候一樣忙。
淨璃手壞了,不能干活,正好可以享受一個不被他拘囿的寒假。她跟嘉怡出去逛街,跟允揚出去拍攝冬日街景,甚至還跟嘉康去兒童樂園玩兒。逃月兌傅青爵的魔掌,對她來說真是莫大的快樂。
她就知道這個世界,並非小到只有他身邊的那麼大點兒地方;這個天下,也一定還有除了他之外的快樂。
她用力地呼吸自由的空氣,用力地沒心沒肺大笑,用力地——想要讓自己都相信,她是真的可以沒有他。就讓他去上大學吧,就讓他去跟寧馨談戀愛吧,就讓他——做他自己;與她漸行漸遠,就此岔開吧.
可惜,她當年的「快樂」和「自由」還沒持續幾天,就在她陪著嘉康在兒童樂園坐旋轉木馬的時候,她的笑容便戛然而止了。
那一刻嘉康正坐在旋轉木馬上,一圈圈轉著,每當繞到淨璃面前來時,會擺出不同的姿勢。多數是V,或者是打槍的。淨璃站在旋轉木馬的鐵欄桿外看著他笑。
嘉康是杜清荷的兒子,性子跟嘉定有點像,將來長大之後有可能又是另外一個嘉定;不過淨璃倒是也願意在他還小的時候陪伴他。杜清荷忙,嘉定又沒耐心陪著小孩子玩,嘉怡要參加補習班,所以她願意放下心結來陪嘉康。
因為——她自己小時候也是個孤單的小孩呢,也曾經極為羨慕旋轉木馬。就算爸也帶她來玩過,可是爸的工作實在太忙,一年來的機會不過一兩次。
面上在沖嘉康微笑,心里卻涌起淡淡的悲傷,淨璃就沒防備身邊。冷不丁她的手臂就被扯住,一個人站在她身旁,「你怎麼不去坐?滿眼楮的羨慕。」
淨璃驚得瞪著他,半天回不過神來,只能訥訥低呼,「怎麼是你?這個時間,你好像,好像應該在上第三節課!」
「嘁。」他冷哼。
一個直覺驀地直沖進淨璃腦海,她轉頭再瞪他,「……你該不會是,是這些天根本都沒去上課!」
他瞟了她一眼,呲了呲牙,「算你還沒傻。」然後還繼續追問,「你怎麼不去坐旋轉木馬?不是很想坐麼?」
淨璃慌張瞪了他一眼。就連她眼楮里的渴望,他都看出來了?「那都是小孩子坐
的。木馬那麼小,我坐上去,怕給壓壞了!」
「笨。」他呲出犬齒來冷哼,隨即招手向工作人員,「我買票!」
冬日里的兒童樂園有些寥落,一遭旋轉木馬坐完了,下一遭就沒人了。嘉康雖然坐得很開心,可是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眼楮立時瞄向那一個游藝項目。淨璃被青爵給推進旋轉木馬里,尷尬地發現,整個旋轉木馬的大轉盤上,只有她一個人——還是個大人!
工作人員也有點磨嘰,不想只為一個人開機器,仿佛怕浪費成本。
淨璃尷尬地朝欄桿外的青爵搖頭,「不然,我不坐了吧?」
青爵買了兩根棒棒糖,一根給嘉康,一根咬在他自己嘴里,眯著眼楮站在冬日的陽光里盯著她。她便越發囧了,甚至有點忘了之前還在跟他賭氣。
青爵轉身將嘉康哄進充氣城堡去,他轉身也買了票,長腿一跨便上了轉盤。他呲牙笑著警告那工作人員,「小心我投訴你哦!」
工作人員不情不願地開了機器,淨璃一個沒扶住,尖叫著趕緊抓住鐵桿。身子卻一輕,他竟然將她抱了起來,輕巧地擱在了木馬上!
轉盤在旋轉,淨璃的平衡感不是很好;他卻如同在平地上一般,絲毫沒受影響。淨璃抱住木馬的扶桿,滿臉通紅地望他,「你,你干嘛?」
青爵眯著玄黑的眼楮,嘆了口氣,「我抱你上馬啊。都干完了,還問,笨得不可救藥!」
木馬旋轉平穩下來,淨璃適應了那節奏,終于呼吸勻了,這才問他,「你沒去上課,去哪里了?早出晚歸的。」
「你是我什麼人,還是我是你什麼人?」他挑眉,用她當初質問過他的話來反問她,「你要是我什麼人,那我就告訴你。」
淨璃囧住,尷尬地別開頭去,不敢看他。
「……要是真想知道,那待會兒就跟我來。」他伸手握住她把這扶桿的手。
淨璃一顫,「你,你又干嘛?」
「笨!」他再冷哼,「你手壞了,能握得牢麼?我抓著你的手!」.
那天的記憶帶著奇異的感覺。或許是不在傅家,也不在學校,所以那時的傅青爵才展現出了不同的一面吧?總之是,讓淨璃都忘了要繼續跟他冷戰和吵架。
嘉康好騙,青爵答應了回家教他將游戲打通關,並且答應幫他寫一個月的小學寒假作業,嘉康這才也跟青爵保證,不將今天的一切說出去,這才屁顛兒屁顛而回家去了。
她卻被青爵握緊了手,帶到了他這些日子一直去的地方。
芒果娛樂。
那年還不是後來拉風的玻璃大廈,只是擠在一間商業樓里的辦公室。在那里淨璃又看見了花和月三人,以及錢未然。淨璃這才知道,寒假以來,青爵早出晚歸根本就沒去上課,而是窩在這里玩音樂!
「你瘋了!」淨璃都忍不住這麼說。高三的寒假了,還能這麼折騰?就算天生聰明,也不帶這麼怠慢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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