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麼?謝謝你夏天。」
淨璃優雅躬身。她們在學校的時候,排練過不少莎翁劇作,歐洲宮廷貴婦的禮節淨璃也會,于是此時她對夏天這般優雅施禮。很戲劇化,也很好看,卻——因為花哨而欠奉了誠意。悌
今晚訂婚的小兩口,這樣,總歸不對勁吧?在座賓客不由得低聲議論起來。悌
淨璃笑著,卻已是含淚,「夏天那我可不可以問一下,當年我爸出事,我跟媽求借無門、走投無路的時候,你——在哪里?」
夏天被問得一怔。
淨璃卻不給他思考回答的機會,繼續問,「好,我知道那時候你還在郎溪,隔著遠,你也許並不知道我跟媽遭遇到了什麼……可是相信夏伯伯卻一定是知道的。既然我爸也是恆玖的創始人,那麼我爸名下一定也會有相關的股票份額,就算那時候恆玖還是草創,卻還不至于連一分錢都拿不出來,而要眼睜睜看著我跟媽四處求借吧?」
全場大嘩,紛紛將震驚的目光投向夏天,以及在下面含笑坐著的夏志木。夏天也在一片片驚呼聲中,震驚望向淨璃,絕沒想到淨璃會在今晚將一切都問出來!
見夏天一時無言以對,夏志木從司儀手中抓過話筒來,依舊慈祥微笑,「淨璃,怕是你誤會了。你跟嫻雅從郎溪離開,夏天曾經如瘋了一樣找你,因此課業成績下滑,還逃課。我當時震怒,將他關在家里,切斷他與外界一切聯系。」諛
「我也可以證明。」夏涼也跟著開口,「嫂子相信你還記得我第一次與你說過的話,我說那時候哥被爸揍得很慘。哥是在養傷,他哪里是不管你?」
夏志木也是唏噓一嘆,「所以淨璃啊,你要怪就都怪夏伯伯我。我明白你會為了當年的事情而怪我,我也的確愧對你們母女,可是也要請你們理解我的處境︰當時恆玖剛剛草創,還從沒做過大項目。鼎升從郎溪撤走,我們正在積極爭取他們遺留下來的那個項目,所以那個時候不能給恆玖造成任何的負面影響。如果我當時就公開了說你爸是恆玖的創始人,那麼恆玖一定拿不到那個項目,也就沒有恆玖的今天……」諛
夏志木說著,已是眼中含淚,「你爸的心願是希望恆玖能夠越做越大;他這樣做,其實也是為了你們母女。只有恆玖做大做強,才能給你們母女一個更穩定的未來……听說你們母女的景況,我也非常愧疚難過,可是這是臥薪嘗膽的痛,必須得忍耐過去。為了恆玖,為了你爸爸臨終的囑托……」
當年舊事掀開,惹得全場唏噓。在座都是商界人士,在同情淨璃母女的同時,卻也都理解了夏志木當年的選擇。人在商場就是這樣,有時候不得不為了布一個局,或者贏得一個未來,而忍受暫時的割腕之痛。
淨璃的眼淚無聲滑落,她卻笑起來,「就算當年一切都可理解,那麼難道直到此時,大伯你仍舊不願承認我爸的身份麼?我爸一生當您是兄長,所做的一切怕也都是為了您,難道在我的訂婚宴上,您還想繼續裝作陌生人!」
淨璃走到夏志木面前去,輕輕扶住夏志木的手臂,「大伯,佷女兒向您行禮了。這麼多年一直只以為您是夏伯父,卻從來沒以佷女兒的禮節向您問安。」
面對淨璃的梨花帶雨,夏志木仿佛猶豫了下,目光凌空與夏天踫撞了下,隨即倒也流下老淚來,伸手環抱住淨璃,「孩子,讓你受苦了……」
夏天也走上來,輕輕環抱住淨璃,「就算是沒有血緣,但是我爸跟二叔的感情卻比親生的兄弟更好。所以我也一定要娶你回來,讓我們真真正正成為一家人!」
賓客們之間迅速交換起相關信息,當得知夏志木曾經是被顧家養大的消息後,再看著眼前的一幕,只知其一的賓客們都忍不住鼓起掌來。
淨璃卻擦干了眼淚,緩緩抬起了頭,望夏家父子,「大伯,夏天,那我現在可以向在場所有賓客為我爸正名,更可以宣布我顧淨璃不再只是丑小鴨,我也是恆玖的公主,是不是?」
現場氣氛已經高昂起來,夏志木只得點頭,「淨璃,你當然是的!」
淨璃笑了,避開夏天的手,轉身走到台邊,輕輕抬頭望向天空方向,「爸,您听見了麼?」
夏天也走過來,輕輕握住淨璃的手,「爸他老人家一定會含笑。」
淨璃只抬頭望夏天,「夏天,我可不可以問個問題?以我爸在恆玖的股份,按照今年恆玖的財政年報,我跟媽現在一共可以擁有多少錢?」
夏天急忙轉頭與夏志木踫了下目光。
就在夏家父子的遲疑里,一直站在一旁沒有出聲的青爵,忽地含笑抬步走來,站在淨璃身邊,面朝夏志木,「我原本還想著,也許要另外尋一個機會來認親。但是擇日不如撞日,既然淨璃今晚已經認了親,我想不如我一起。好事成雙,才更好。」
夏志木的面色倏然一變。
青爵含笑鞠躬,「您不光是淨璃的大伯,也更是我的二叔。二叔,這麼多年流落在外,辛苦您了。」
座下便是一片驚呼!
夏志木面上不好看,「傅青爵,你!」
青爵輕輕聳肩,轉頭望賓客,「要感謝現代科技的發展,用來佐證我方才這句話的,不必再去翻開歷史去找見證人——因為現在只需要薄薄一張紙就可以說明問題。」
青爵一個眼色,
台下的允揚大步而來,將一個大信封遞給青爵。青爵朝向眾人舉起大信封,「這是三家全國權威檢測機構出具的親子鑒定結果。三家共同的結論是︰夏志木先生是我父親傅豹生同父異母的兄弟!」
賓客們被眼前一幕連著一幕的爆料驚得反應不過來。夏涼卻一聲淺笑走到青爵身邊來,高高仰頭,深情凝望青爵,「今晚是奇妙一夜,注定是親上加親的佳話。我爸跟顧叔不是親生兄弟,卻勝似親生兄弟;我不是爸的親生,卻也同樣還是夏家的女兒……淨璃嫁給我哥,我成為青爵你的妻子,這兩段婚姻將我們三家重新維系起來。曾經斷裂了的親情,終于可以重續。這是上天的慈悲,也更是我們三家人所有人的心願吧。」
夏涼的話中肯而又感人,賓客們再度被感染,掌聲又起。
青爵挑高了眉,轉頭凝望夏涼,輕輕笑起,「……那麼你究竟是誰呢,夏涼?我總歸不能就要成為你的未婚夫了,卻還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吧?」.
醫院。傅豹生的病房。
杜清荷看到手下從現場傳回來的視頻,面色便是一變,「先生,青爵豈可做事如此冒失!他這樣當眾宣布夏志木的身份,豈不是要給我傅家丟臉?」
傅豹生倒是淡淡,「清荷,你擔心的不是我傅家的臉面,而是多了夏志木這一支,怕是家產又要少了一份吧?」
「先生!」杜清荷宛如被一盆冰水兜頭澆下,驚得急忙立起身來。
今晚雖然是青爵的訂婚宴,但是傅家長輩誰都沒去,只派了允揚這個名義上的長子做代表。畢竟這場婚姻是夏家的逼迫,傅家若是去了倒像是認輸。
傅豹生嘆了口氣,「你也不用這麼緊張。這些年你的為人,我還是看在眼里的,否則我豈能還讓你留在身邊?不過嘉定暗中做的小動作我也沒錯過——你也許是個真心待我的女人,可是你終究是個媽,你近些年暗中為嘉定綢繆,我也都知道。」
傅豹生冷冷瞥了杜清荷一眼,「你若是為了你自己,我不會饒了你;不過你是為了嘉定,好歹他也還是我的血脈,所以我可以姑息你。」
杜清荷兩股栗栗,「先生,我……」
「不必說了。」傅豹生嘆了口氣,「實話倒也不必瞞著你。是青爵那小子說服了我。不管怎麼說,咱們傅家的長輩是對不住夏志木的,所以夏志木才會心生恨意。現在年代不同了,就算傅家再不承認,若人家拿出親子鑒定報告來,再不承認都沒用;我們傅家總歸要面對這個事實。青爵也說,與其咱們被動被人家給逼到死角,何必不主動來接受這件事?是良心容不得咱們再捂著,也是時代科技的發展讓咱們再捂不住!」
「先生,所以,所以您想怎麼辦?」杜清荷心中一震。
傅豹生嘆了口氣,腦海里回想起青爵那日的話。青爵說,「爸,夏志木為何會較勁了腦汁想要毀了我們鼎升?他要的不過是那份原本該屬于他的家產。我們不給,他會不顧一切想盡了辦法來奪,斗到最後我們興許兩敗俱傷。如果我們能看得開一點呢?如果他奪走的那部分就給了他,傷及不到我們傅家根本,而且又不是給了外人——畢竟,他也是傅家的血脈。您說這樣,是不是會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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