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靈扯了薛安下樓,就在樓下菜市場里頭那種小飯館里,拎了啤酒擱在他面前,「我知道你文藝慣了,就算想罵人也做不到我這種張嘴就罵。那就喝酒,喝了就能罵的出來了。有能耐就直接都吼出來,甭在這兒就跟我瞪眼楮。丫」
阮靈說著還忍不住笑了下,小飯館內渾濁的陽光照亮她唇邊藏著的一枚小梨渦,「我眼楮雖然沒你大,但是我畫了煙燻妝,瞪起來比你嚇人!」
薛安踫上這樣的女子,簡直無計可施,只能悶悶咬掉了啤酒瓶蓋,仰頭就喝了一大口。
阮靈自如掰開筷子。劣質的方便筷都掰不直溜,兩邊筷子一根長一根短,阮靈卻仿佛沒看著一樣,只簡單兩邊湊一起將筷子上的木茬兒磨光,就自在地挑著土豆絲兒來吃,「薛安你甭跟我說那些逗悶子的話,沒用。如果你真一副想要厭世的模樣兒,干嘛不進山當和尚去,還要簽約芒果娛樂啊?」
「還有,你那屋子雖然比低保還低保呢,但是哪個沒有雄心的人還會將那都透了水銀的鏡子給擦得雪亮?還有你的身材,一直運動呢吧?如果你真想混吃等死,你不會這麼小心保持著身材。」
阮靈笑,清清涼涼地繼續給薛安「扎針兒」,「你不過是在等待一個機會。你好歹也是影帝,你來內地打拼是不得已,你又受不了經紀公司拿你當小白丁看……嘖,不就這麼點兒事麼,至于弄得要憤世嫉俗的模樣?」
薛安被一口啤酒噎住,咳嗽得抬不起頭來。半晌才喘勻了氣,挑著眉毛望阮靈,「你從來都跟人這麼說話的麼?」
阮靈聳肩一笑,「不然我干嘛不做演員了,轉而當經紀人?我就在戲里都這麼說話,可惜了現在電影里這麼說話的角色太少,我只能轉行了。」
薛安終于笑了,搖了搖頭,「你肯定還沒談戀愛。」
薛安的話第一次讓阮靈怔忡了下。她現在跟錢未然的狀態,算是什麼呢?談戀愛麼?阮靈只能苦笑了下,「是啊。你怎麼知道?」
薛安終于抬起了頭直視阮靈的眼楮,「你這個脾氣,男人都受不了的。甭信電影里那套,男人其實都悶***得很。他們骨子里還是要找個能仰視他們、順從他們的女人當女友和老婆。媲」
「說得對!」阮靈大笑,拎起啤酒瓶子跟薛安踫了個杯,然後仰頭也喝了一大口。極自在地將大紅的口紅印兒都留在墨綠的啤酒瓶子口兒上,映著氤氳的金色陽光,很是醒目。
薛安忍不住打了個口哨,阮靈大笑.
兩人小醉,互相攙扶著往回走。阮靈伸手捅薛安手肘上的麻筋兒,「哎,我跟你說,我對你有信心,能讓你重新走回來。你听我話,行不行?」
薛安心里醒了醒。當年,也有個人這麼跟他說過,而且真的做到了;只不過那個人給了他一切,卻也親手毀了他一切。薛安轉頭望阮靈微醉的臉,「我憑什麼信你啊?就你這大妞的個性,我可信不牢。」
「靠!」阮靈笑罵,「我大妞怎了,我大妞可是對工作可不大妞。我告兒你,你能遇上我,是你星運未絕;換了另外一個人,能受得了你這脆弱又矯情的性兒才怪!我能看好你,是因為我自己也這個性兒,我了解你那頹廢和傲慢後頭是什麼,所以你趕緊向老天磕三個響頭,感謝老天送我來拯救你才是!」
「哈……」薛安忍不住笑起來,「喂,有人當經紀人這麼說的麼?你這也太不專業了吧?」
阮靈笑著坐在樓梯上,伸出長胳膊扶著鐵欄桿喘氣,「薛安,想得到的總也得不到,卻還沒辦法遠離,只能在邊兒上眼睜睜看著——這種感覺真的很難受,是不是?于是就騙自己,我不要那破玩意兒了……可是那玩意兒如果真的不要了,那首先就得先拋棄自己,是不是?」
斜陽染紅,透過破敗的舊城區照來。樓下鄰居搭起的臨時小棚子上頭堆滿了各式各樣拾荒來的舊物。這樣的背景下,阮靈衣衫光鮮、高頰紅唇,看上去就像是模特兒故意來這樣的地方拍的頹廢大片兒。
薛安卻眯著眼楮,愣在台階上。
她是大妞,他卻沒想到她能細膩敏感到一下子就戳中他的心。
他不是玩兒頹廢,他不是裝酷,他只是——為了放棄那樣得不到的玩意兒,而不得不首先放逐了自己。
只有先拋棄了自己,才能結束自己的夢想啊,不是麼?
「我說的對吧?」阮靈打個酒嗝,「可是薛安我告訴你,你這根本就是失敗了。我跟你一樣過,我也曾經玩兒過這個頹廢的調調兒。可是我姐妹兒淨璃都給看穿了,她說這樣兒根本就不是真的放下了,而反倒是揭開了自己的執著。你連自己都能拋棄,卻還拋不下那個夢想——所以你這是徹底的失敗了!」
「如果真的想放下,那就得做到真的不在乎。所以你得回來,依舊光鮮亮麗地回來。然後跟那個夢想擦肩而過的時候,心中再無跳動,那你才是真的贏了。薛安,你也算是個爺們兒,你總該得拿出點爺們兒的勁頭來啊!」
薛安震動,也在阮靈腳下的台階上坐下來。斜陽一層一層地紅,一層一層地落在他背上,染紅了他的黑衣和發絲。
「……阮靈,你說我能做到麼?」
阮靈靜默,轉頭望那斜陽方向,「給自己一個底限吧。比如我,如果那個人真的跟別的女人結婚了,那我就停下來。如果他真的在明知我的感情的前提下,還跟別的女人結婚,那他就是不夠愛我,我就也要提醒自己停止。可是反過來,只要他一天還沒結婚,就算已經訂婚了,我還是不會離開。我要賴在他身邊,讓他時刻意識到我的存在。」
薛安又沉默下來,良久才說,「她結婚了。她說過永遠不會為了我離婚。」
阮靈靜靜凝望薛安的背影,知道自己殘忍,卻還是直白地說,「那就是你瞎了眼。如果還不停止,那你就是活該!過去的錯誤是她造成,如果你還不醒來,那就是你拿粑粑蛋兒當糖球!」
仿佛還不過癮,阮靈又補上一句,「人家拉一坨大便在你眼前,你非但不嫌臭,還拌了蜜,一口一口地給吃下去!」.
「噗——」薛安終于忍不住了,起身回頭一拍鐵欄桿,「我說阮靈你還有完沒完啊!你還是不是個女生了!」說著,早已是一副噴飯的神色笑開。
阮靈抱了抱手臂,「誰說我是女生了?說我是女生,那是你的眼楮欺騙了你。我可是個男人!」
薛安挑眉大笑,伸手拍阮靈的肩頭,「行了哥們兒,難得你今天讓我這麼開心。來大陸這麼久了,今天笑得最開心。我想,如果你來當我經紀人的話,未來的日子也許不會那麼無聊,至少有的笑了。」
薛安站在台階上微微仰頭,夕陽照亮他立體浮凸的容顏,「阮靈,我簽給你了。我明天一早就去芒果娛樂,將這件事提交給錢公子。」.
「我不答應。」
第二天一早,錢未然在辦公室里斬釘截鐵給了薛安這樣的回復。
阮靈听薛安出來說了,讓小孟幫著照應薛安一下,她伸腳就進了錢未然辦公室。用腳開的門,手直接拍在錢未然辦公桌上,「錢未然,你憑什麼不答應?我有信心將薛安帶出來,他能給公司賺錢,我也能找到工作的成就感,我們更能通過工作來拯救一個人的狀態……錢未然,你有什麼理由不答應?」
錢未然瞪著阮靈許久,終于緩緩一個字一個字說,「理由就是︰他是男人。」
時間靜默十秒,阮靈也瞪大了眼楮。錢未然垂首去看電腦,面上似乎涌起一絲紅。
「哈!」阮靈終于找回了發聲的功能,「錢未然,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呢?如果我也是文藝小女生,我會被你誤導了。錢公子,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所以還是請你收回吧。」
錢未然抬頭,目光已經恢復冷靜,又是那該死的黑白分明,「我覺得,你最好還是接受我之前的安排︰帶女生。」
「錢未然你有沒有搞錯!」阮靈越加懊惱,「或者我也該把跟薛安說過的話再跟你說一遍?——我說了,我骨子里是個男人,你懂不懂!我帶男人才更安全!」
「你是男人?」錢未然不疾不徐一笑,「那待會兒一起去下洗手間。男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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