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子航終于還是知道了自己的病情。
兩個療程的化療做下來,子航的高燒暫時得到了控制,喉嚨也不像原來那麼痛得吃不進飯了,但子航的頭發一點點月兌落,每天早上床單上都是掉下來的發絲,他干脆自己用剃須刀把剩下的全部剃了。鏡中猛然照見那個陌生的自己,生病以來一直在安靜面前默不作聲的子航,終于忍不住大顆大顆的眼淚掉了下來。來給子航送水果的安靜站在門口,目睹這一幕,更是傷心難忍,痛哭出聲。子航轉過頭來看見安靜,趕緊把眼淚擦掉,安靜也收斂情緒,很快擦干眼淚。兩個人誰都不願意給對方再增加壓力,只是默默擁抱在一起。
隨著子航治療的深入,醫藥費開支越來越大,子航的父母因為獨子的重病,本來已經憔悴不堪的心,為了籌措醫藥費更是傷痕累累。周末的時候,安靜對子航說要準備考試,白天不去醫院陪他了。她回了趟S市家里,把從小到大長輩們給的壓歲錢都取了出來,居然也有將近五萬元。新聞系和計算機系的同學和老師們為子航捐款也捐了一萬多,安靜把這些錢都打進了子航的醫院戶頭里,算是暫時緩了燃眉之急。
安靜想,如果錢能救子航一命,哪怕是動員爸爸媽媽把家里的房子賣了,也要把子航的病治好啊。可是,金錢真的不是萬能的。
僅僅過了九個月,子航的病情就急轉直下,極其消瘦的身體讓他整個人都月兌了相,只有那雙眼楮還依然明亮,能辨別出當初那個俊朗的子航。每天面對這樣的子航,安靜感覺自己的心都要碎了。安靜從來沒像現在這樣覺得死亡離自己如此之近,曾經那麼遙遠的事情,一旦要在自己最親近的人身上發生,誰都會覺得難以令人置信,但是又不得不去直面去相信。世界上再沒有比「無可奈何」這個詞更讓人傷感和絕望。
你說你最愛丁香花
因為你的名字就是它
多麼憂郁的花
多愁善感的人啊
當花兒枯萎的時候
當畫面定格的時候
多麼嬌女敕的花
卻躲不過風吹雨打
飄啊搖啊的一生
多少美麗變成的夢啊
就這樣匆匆你走了
留給我一生牽掛
那墳前開滿鮮花是你多麼渴望的美啊
你看那滿山遍野
你還覺得孤單嗎
你听那有人在唱那首你最愛的歌謠啊
人世間多少繁蕪
從此不必再牽掛
……
當這首叫《丁香花》的歌,飄散在埋葬了年輕的忻子航的山頭時,安靜的心也隨著歌聲飄飄忽忽,不知該飄向何方,何處才是這顆心該停留的地方。子航最後的遺言竟是希望把他安葬在遠離其家鄉的N市,只為了可以離安靜近一些,他要在另一個世界里看著安靜好好活下去。
「子航,子航——」安靜無聲流淚,只是拉著子航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呼喊著子航的名字,再說不出其他的話來。
「子航!子航!」
安靜猛然驚醒,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
歐陽山從外面沖進來,抱住驚魂未定的安靜,拍著她的背︰
「不怕,不怕。做夢了吧,沒事,沒事,只是夢而已。」
真的,只是夢而已嗎?安靜的淚落下來,一滴一滴落在歐陽山的手背上,涼涼的。
2
安靜洗漱完走到餐廳,歐陽山已經準備好了早餐︰陽春面,煎雞蛋和牛女乃,中西結合。
「將就將就了,冰箱里只有雞蛋和牛女乃,下次給你準備豐盛的大餐。」
歐陽山話音剛落,手機就響了。他看了眼來電顯示,拿著手機走到陽台去接。這個電話很長,歐陽山邊講電話,邊不停地在陽台上走來走去。安靜對付完盤里的煎雞蛋,抬頭瞄一眼神色略有點焦慮的歐陽山還在陽台上徘徊。又過了會兒,安靜把面前的大半碗面條也吃完了,歐陽山才終于走進房間里來。
歐陽山看著安靜,不說話,安靜看出來,他是在考慮該怎麼開口,于是她也不問,等待著。
「安靜,」歐陽山這麼鄭重地叫安靜大名還真是少見,安靜不由停下嘴巴的動作,抬頭專注地看著他,「韋海倫來了,現在到S市了。她得知我在這里,要趕過來呢。」
「哦,那就讓她來好了嘛。不就是你的追求者嘛。」安靜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但心里還是稍稍「咯 」了下。
歐陽山沒有馬上搭腔,臉上有沉思的表情。過了會兒,他走到安靜跟前,一手托起安靜尖尖的下巴,凝視著安靜的眼楮,一字一頓地說︰
「安靜,我下面說的每個字,你都認真地听好了。韋海倫,從理論上來說,算是我曾經的未婚妻,我和她在美國訂過婚,」歐陽山艱難地說出這句話,還是看到了安靜震驚的表情,但他還是必須接下去說,「但是,我愛的人是你,從來不是她。四年前,因為韋海倫生病,醫生說,是因為感情受挫導致的精神抑郁癥,只要好好治療,別再讓她受刺激,病情就能控制,否則,很有可能她會和她的兩個表姐一樣自殺。當時我知道你有了新男友,反正和誰在一起過日子不是過日子呢,為了安慰傷心的韋教授夫婦,我就答應和韋海倫訂婚了。」歐陽山說到這里又沉默了。
安靜傻傻地看著歐陽山,她這才感覺歐陽山這些年過得也不容易。
「可是,安靜,我始終放不下你。」歐陽山說到這里,眼楮中浮起柔情的光,「也許是有感應,我真的有種感覺,覺得你應該是屬于我的,我不會就那樣永遠地失去你了。所以四年來,我一直沒有答應韋家要我和韋海倫結婚的要求。近年來,美國治療抑郁癥的藥物有了很大發展,韋海倫的病情早就穩定了,前段時間我回美國就是去和她解除婚約的。可是,她還是不甘心,現在又追來中國了。」歐陽山無奈地搖搖頭。
安靜的心忽然變得柔軟起來。她定定地看著歐陽山,他的鼻子好挺,眼楮好亮啊,有幾個女人看到這樣的男人能不動心呢,不能怪韋海倫的。只是自己何德何能,讓這樣一個優秀的男人這麼多年來對自己情深如此?安靜忍不住伸手去模歐陽山輪廓分明的臉,這張曾經那麼熟悉的臉,隔了千山萬水之後,如今又在她的面前,安靜覺得有點迷茫,有點奇幻,有點不真實。
歐陽山從和安靜重逢之後,一直在告誡自己要有耐心,耐心等待安靜接納自己。此刻,再次從安靜眼楮里看到當年的深情,歐陽山的心里忽然就綻放了璀璨焰火,煙花在心空里不斷升騰,如清泉般滋潤了干涸心田。歐陽山再也無法抑制自己如閘門般打開的感情潮水,一把抱起安靜走向臥室,重重地將安靜放在床上,身體就壓了上去,雨點般的吻同時落在安靜的臉上,眼楮上,最後落在她嬌女敕的唇上。安靜雙手摟住歐陽山的頭,也瘋狂地回吻著歐陽山。
當安靜的衣服幾乎被歐陽山撕扯成碎片的時候,安靜忽然欲推開歐陽山,她越推,他的動作越猛烈急切,等待和忍耐了九年的**烈火早就要將歐陽山燃燒殆盡,他唯一的念頭就是要和這個自己渴望了太長久的女人緊緊地融為一體,從此不再分開。
安靜的理智尚存一息,在此一刻,眼淚不由自主涌出,只是喃喃低語︰「對不起,我已不是你想的那個安靜了……」歐陽山緊緊擁住她,猛地進入,沒有絲毫溫柔︰「你是,你永遠是我的閑雲,我愛你!」
安靜忽然明白,其實歐陽山他什麼都知道。可是,他愛她,一如初見。
君心如日月,我心何以報?
安靜幸福得直想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