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林清揚帶到地牢後，蘇菲不敢置信地看著牢房里那個狼狽頹廢的男子。他的雙手被釘在牆壁上，頭無力頹然的低垂著，渾身上下的衣裳被鞭子抽裂了數道裂縫，血沿著傷口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匯聚成一條條鮮紅色的小溪。
「澈？」蘇菲微微啟唇，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听到她的聲音，慕容澈微擰緊眉心，緩緩睜開眼楮審視著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疤。嘴角勾起一絲苦笑，他還有臉見她麼？
「澈……」她柔軟的聲音里，染上了痛意。
眼淚一點一點涌出眼眶，他那頭素來梳得整齊的烏絲，如今凌亂地散落在肩膀上，隱約還沾上了斑駁的血跡。如果不是為了她，他易容成韓湮不會被人輕易識破，更不會淪為衛國的階下囚？
「丫頭，你知道他為什麼會被鎖在這里嗎？」林清揚突然反手拽住她的手臂，阻止她往前邁出半步。
蘇菲無法呼吸，無法移動，甚至連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她的視線，隨著慕容澈的視線移動，她看到他憂傷地凝視著她平坦的小月復，良久才抬眸定定地看著佔了她大半張臉的紗布。
然後，他眼中開始漾起清晰的痛楚，那樣的痛楚越來越深，仿佛隨時會將他自己溺斃一般。
「對不起，孩子……沒了。」她听到自己低低的解釋。
他深吸了一口氣，臉上比剛才更加慘白，良久才吐出一句話，「對不起……」
對不起？
蘇菲錯愕地抬頭看著他，為什麼他要對自己說對不起。
「丫頭，想知道他為何向你道歉麼？」林清揚嘴角緩緩綻出一抹詭異得近乎薄情的冷笑。
蘇菲想抬手捂著耳朵，她不想听，她寧願活著善意的謊言里，可惜，偏偏有人不願放過她，雙手抬起一半就被人用力拽住。
「因為他昨晚，像禽獸一樣佔有雲冰玥，導致她流產。」林清揚緩緩敘述著，一字一頓，擲地有聲。
林清雅的話音剛落，蘇菲和慕容澈臉色皆變得慘白如紙。她定定地看慕容澈許久，張嘴想說什麼，未開口，眼淚先流了出來。
蘇菲突然掙月兌開林清揚的鉗制，上前一步，抬起手，用盡全力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
「這一巴掌，是我替還未成形就悲慘死去的孩子打的……」
第二巴掌，又快又狠地朝他另外一邊臉摑過去，鮮紅的掌印，立刻在他臉上清晰的呈現
 
;「這一巴掌，是我替自己打的，澈為什麼就分辨不出他的蘇菲？她的一顰一笑和我一模一樣麼，她舉手投足也與我不差分毫，你竟然無法分辨清楚我們之間的區別？」她的聲音，從憤怒轉為嘶啞，再從嘶啞化為哽咽。
慕容澈緊緊地抿著泛青的薄唇，褐眸里漾開了徹骨的痛楚和哀慟。他確實把雲冰玥當做是她，尤其是雲冰玥貼在他懷里，用軟軟的，柔和的音調對他說，她害怕他會嫌棄自己，害怕他責怪自己摔了鳳印時，他胸口的思念與感情漫溢開來，當時，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但是，他為什麼偏偏認不出，昨晚與他纏綿的女子，不是他的蘇菲。即使她換了名字，即使她與別人共用一個身體，蘇菲就是蘇菲，可是他，始終沒有認出昨晚的女子不是蘇菲。
「澈，你真的和她發生了關系？」
慕容澈抿緊薄唇，痛苦地閉上眼楮，他無法辯解，無法駁斥，因為事實，就是這般鮮血淋灕。
他們昨晚究竟有多麼激情？她捂著自己的胸口緩緩蹲，心底的劇痛幾乎將她撕裂成兩半。
「現在的我……暫時，不想看到你的臉。」她沒有看他的臉，只是微垂著頭，輕聲說完這句話。
她的心，很冷，很冷，即使蜷縮成一團依舊感到徹寒刺骨。
「丫頭，你的身體還很虛弱，我帶你離開。」林清揚攔腰抱起痛得無法站立的她，冷眼看向慕容澈。
離開時，他看到慕容澈的嘴角慢慢溢出一口污血。呵∼趁她看不到時，他終究忍不住吐出毒血。
蘇菲感覺到他駐足不前，剛想回到看向牢房內的慕容澈，頭被林清揚扳正，他低頭湊到她面前，唇停在離她的唇半寸的距離處，啞聲誘哄道︰「丫頭，明月劍內還有半截琉璃佩，你想不想再賭一次？」
「如果這次還是賭輸了，我是不是一輩子都無法擺月兌雲冰玥？」她彎起一抹苦澀的笑容，腦海里突然掠過雲冰玥的話，她問自己，知道什麼是血的羈絆嗎？
「若是無法擺月兌她，就想辦法，殺了她。」林清揚嘴角噙著一絲溫柔的笑靨，只是那溫柔，未達眼楮。
迎面撲來的清風，讓蘇菲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回眸看了地牢一眼，她扯住林清揚的衣襟，低聲說︰「自古以來，兩國相戰，不斬來使，他既是頂替著楚國使者的名義入宮，你找機會勸勸衛皇，放他回國吧。」
「丫頭，他傷你至此，你竟然還為他求情？」林清揚危險的眯起眼楮，冷睨著她。
「我只是不想看著他因為我，死在衛國……」蘇菲緩緩闔上眼楮，「千年前，我害死他一次，我不想看到，轉身輪回後，我再害他一次。」
「其實，衛皇確實打算放他離開，只不過在找一個契機。」
「什麼意思？」她顰起秀眉，隱約猜到這個契機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嫁給我，以衛國公主的身份也好，以蘇菲的身份也好，只要你願意嫁給我，我就會說服衛皇放他離開。」
「你瘋了。」她睜開眼楮，冷冷地瞪著他，「這里是衛國，你以為衛皇會任你操控？」
「蘇菲，我是什麼樣的人，你應該清楚得很，如果我有心要操控衛皇，我自然有我的辦法，我再問你一次，嫁，還是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