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個女子的面容，慕容澈遲滯了半響，偏頭看了看眨巴著眼楮的蘇菲，再看看用衣袖捂著嘴唇的女子，驀然想明白為什麼乍見那女子的模樣時覺得那眉目特別好看。
然後他抬起手擺弄著蘇菲發髻上的糖果色絨球，林清揚的侍妾，長得真像他的菲兒，看著眼前這個女子，他再次慶幸，菲兒愛的人是自己。
「林清揚的侍妾都被林儒夜燒死在闇月宮里了，你是怎麼活下來的？」慕容澈冷冷地瞪著匍匐在地上的女子，想要接近蘇菲謀害她的人，他暗中除掉不少，眼前這個女人很快也會變成冰冷的尸體。
「我不是宮里的人，我是流雲國京城藏珍閣的掌櫃于淑珍，林清揚把留給皇後娘娘的遺物，藏在我這里，我在這里攔住娘娘，只是想把他的遺物交給娘娘。」女子對著蘇菲側跪參拜，一頭青絲抖落在肩膀，那模樣顯得十分楚楚可憐。
雖然知道這也許是一個陷阱，可是蘇菲還是想去看看，她抬起頭，央求似的看向慕容澈。
「你……好吧，我陪你去。」看著那雙清亮掩不住心事的眼楮，慕容澈嘆息了一聲，輕彈了一下她發間的毛球，拒絕的話到了嘴邊變成了妥協。
每次想要端出強硬的態度時，看著她撒嬌似的搖晃著自己的手臂，每次有所求時，她才會露出這麼誘人的神態，每次看到這樣的她，他就會毫無原則的點頭妥協，哪怕當時她說她要的是天上的皎月。
于淑珍吃驚地看著神態溫柔的流雲帝，卸去一身凌厲冷冽氣勢的皇帝，竟俊美得讓人無法移開視線，然後她想起停留在她記憶里那個邪魅不羈的前朝皇帝林清揚，心里一陣酸澀。
你為了她舍棄了那麼多，值得嗎，清揚，你明明有機會復國的，為了不破壞她的幸福，你選擇死去，這樣值得嗎？
強忍下眼角的淚滴，她恭敬地說︰「請陛下和皇後隨民女走一趟。」
回到流雲國的京城，蘇菲隨著于淑珍走入京城的藏珍閣，走入地下室內，蘇菲的視線對上了石壁上的一幅巨幅畫像，不禁「呀」的驚叫了一聲，往後倒退數步。
「怎麼了？」慕容澈扶著她，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看到畫像上的人時，不禁微微皺起眉。
那巨幅畫像被九重透明薄紗覆蓋著，可見作畫之人對它是極為重視的。
「這副畫像是闇月國覆滅時，林清揚命人送來這里的，皇後娘娘你知道嗎，你被他囚禁在闇月宮時，每一個夜晚，他就拿著油彩一筆一畫的勾勒，他不擅丹青，這幅畫卻畫得很傳神，栩栩如生。」于淑珍的手指，輕輕地撫模著畫的邊框，似乎能夠看到那個男子，眯著一雙多情的桃花眼，笑吟吟地作畫。
蘇菲一眼就認出，那幅畫背後的景色，是她曾經住過的闇月宮，畫里有他，也有她，只有他們兩人，畫里的男女抱著膝蓋看星星，那是他們唯一一次靠得如此近，沒想到他一直記得那一刻……
于淑珍牽著蘇菲的手，把她帶入另外一重石室，那里放滿了精致的禮物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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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
「這是他為皇後娘娘您準備的禮物，每年生辰都有一份，他說……」于淑珍皺了皺眉，遲疑了一下還是把林清揚的原話告訴她，「他說，他可以保證每年的禮物絕不會重復。」
永遠不會重復的生日禮物……
蘇菲從慕容澈的懷里滑落下來，癱坐在地上，失神地盯著那些用絲絹包裝得極為精致的禮物，然後她想起了千年前的事情。真奇怪，她明明覺得自己不記得了，現在卻又歷歷在目，異常清晰。
他說，「每年你生辰的禮物，都是我精挑細選的，每年都不會重復。」
她笑著挖苦他，「怎麼可能完全沒有重復，每年送一份，送一千年你不厭煩啊。」
「為你挑禮物，永遠不會厭煩。」
彼時，對于他的話，她一笑置之，當時他的表情雖平淡，語氣卻是十分認真的。
她愛上慕容澈的第一年生辰，當時，林清揚看著她抱著慕容澈送的禮物，先是微微一愣，然後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當時的他，到底費了多大的力氣，才能保持著平和的微笑，祝她生日快樂。
今日看著這些禮物，她彷佛能夠看到那個孤獨寂寞的身影，站在她背後陪著她尋著慕容澈，彷佛能看到那個驕傲的王者，失落地捧著一個精致的禮物盒。
她突然覺得很想哭，為什麼這些禮物，偏偏要在他死後送到自己面前，為什麼在自己的心情稍微平復下來的時候，又一次送到自己面前。
「封後大典那日，我親眼看著他服下毒藥，他對我最後說的一句話——」于淑珍突然顯得很激動，用力地掐著蘇菲的肩膀，一字一頓緩緩道，「我曾經呼風喚雨，無所不能，然而，卻始終無法得到一個人的心，她對我只有依賴，卻始終不是愛，這一世留下的，依舊只有遺憾。」
一股腥甜的氣息涌上喉嚨，蘇菲只覺頭暈目眩，慕容澈的聲音彷佛離她越來越遠，她眼前隱約浮現出一個朦朧的身影，那人忐忑不安地看著她，執拗地要她許下來世的諾言，失去意識前，她輕聲喃喃，「對不起……我知道自己欠了你很多很多，如果真的有來世……來世我一定補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