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雲壓鎮,大雨傾盆,閃電轟鳴,臥龍鎮唯一的一家客棧——小小的來福客棧內,此時正一片雞飛狗跳,人來人往的嘈雜聲,行李的拖沓、馬匹的嘶叫聲和掌櫃的罵叫聲混成一團讓人欲捂耳避之唯恐不及的刺耳噪音。
「作死啊,沒看到客人進來了麼,還杵在那里作魂啊?讓啊!」來福客棧掌櫃兼老板,見小二還瞪大個眼楮見鬼似的瞅著門外,不由大怒,摔下手中記賬的毛筆,腆著個大肚子,急匆匆地沖到門口,推搡著小二讓路。這大下雨的天,正是客棧火爆的大好時候,這兔崽子平個挺有把子機靈勁兒的,今兒是怎麼了?心中疑竇的掌櫃惱怒不已。
隨著他的尖聲喝罵,小二卻渾然不覺的依然堵在門口,像個木墩子似的,雙眼死死瞪著門口,寸步不讓。
掌櫃只覺他的權威被小二質疑了,大怒,倒三角眼竟然向著圓形發展,又使勁狠狠推了小二一把,小二沒有絲毫防備的咚、咚、咚、朝後連退數步,眼楮卻依然瞪得溜圓地瞪著門口。
掌櫃的覺得發毛了,這小三子是咋了?撞邪了?還是……門外有什麼?
激靈靈滴打了個冷戰,沒事的,沒事的,咱們這兒可是有太公罩著的呢,怎麼會有‘髒’東西呢!暗暗為自己打氣,掌櫃的同時強迫自己轉頭。
這一轉頭不要緊,掌櫃的自己,也楞住了。
大雨沒有任何遮蔽的擊打在青綠青綠的石板上,隨著積水,一些青苔甚至伸出了長長地絲縷在那迎風招展。碩大的葡萄架上,串串葡萄被風刮得地上都是,掌櫃的看得一陣心疼。
這都算不得什麼,開客棧這麼多年了,對于自家地盤掌櫃的可謂了若指掌。真正讓他震驚的是,院門外,那幾乎可以說是奢華的馬車!
就算掌櫃的再白痴,也不會把前面打頭的那兩匹馬認錯!那可是上等的大宛馬啊!哪個天收的這麼財大氣粗,竟然拿大宛馬來做苦力?!更別說那足有房子那麼大的馬車了。
就在掌櫃的吃驚不已抽痛不已的時候,打頭的馬車有了動靜,兩個身穿綠色藕紗長裙的美麗女子踩著瓖著紅色繡邊的繡墩盈盈步下馬車。馬車外面,兩個身帶佩劍,面色冰冷的青衣壯漢無視瘋狂落下的大雨,靜靜地站在院門外,仿佛亙古就有的雕像。
其中一個女子撐起了傘,像是對著馬車里的人說什麼,另一個則蓮步輕移朝掌櫃的走來。
「掌櫃的,請給我們一個院落。」女子膚色白皙,娥眉秀顏,一派大家風範。雖然身子已被雨水打濕,可她卻混不在意。只是,明明是一張如芙蓉花般嬌艷的容顏,此刻,卻充斥著壓抑地擔憂。為女子憑添了絲絲愁意。
掌櫃的傻瞪瞪地看著女子緩步來到他面前,不知為何,站在女子面前他竟生出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來。困難地咽了幾口唾沫,掌櫃的顫聲道,「這位姑娘,院落已經沒有了,」見女子輕輕蹙起娥眉,不由心中一緊,忙迭聲道,「不過還有三間上房,不知……」
「能否勻出一間院落?」女子眉頭依然沒有松開,「我們可以加付房錢。」
掌櫃的只覺眼前一花,女子芊芊素手中已經憑空出現一錠金燦燦亮晶晶的金元寶。近在咫尺的金元寶狠狠地誘惑著掌櫃的糾結的心,嗚嗚嗚∼∼∼應該有十兩吧,啊∼∼∼這可是金元寶啊!!!真真正正的金元寶啊!!!不停地在心中狼嚎,掌櫃的控制住自己不停奔向金元寶的手,控制住不停瞄向金元寶的眼,狠聲道,「做生意就講究一個信義!姑娘,就算你給……再多的,再多的……」狠狠咽了口唾沫,「我也不能壞了規矩!」
女子驚訝地看著眼前這其貌不揚地矮小男人,有些不明白他看上去明明對她手中的金元寶垂涎不已,為何卻要強迫自己不要呢?
「無規矩不成方圓,說得好,做生意就講究個信義!」一道威嚴十足的男性嗓音傳來。
女子躬身朝男子一禮,道,「主子。」
就在兩人說話間,一個身高頎長,面貌英俊的男子懷抱一人走了過來,男子身後,另一秀顏女子為他打著傘,而女子身後,又跟著四個身穿青色衣衫的男人。
掌櫃的呆呆看著眼前這幾乎比他高了四個頭的男子心中嘀咕,這人吃什麼長大的,怎麼長得這麼高?大概有九十尺吧?胡亂估測著,忙堆著笑臉點頭哈腰。
「上房就上房吧,出門不比往日。」男子撇頭對女子說道,隨即又低頭看了看懷中的人,大步朝客棧里走去,其他人連忙跟上。
女子見自家主子點頭,也就不再拖沓,藕臂輕揚,「帶路吧。」
掌櫃的急忙前頭帶路。
走過那依然迷瞪瞪的小二身邊,狠狠踹了一腳,「愣在這作甚,還不去干活?」
小二呆呆地看了女子幾眼,這才惶惑點頭,轉身往廚房里跑,不小心被一個客人放在大堂的籮筐絆倒,直接摔了個狗吃屎。
「這家伙,笨手笨腳的,見不得什麼大世面,讓姑娘看笑話了……」搓搓粗糙的手,掌櫃的尷尬地道。
女子淡雅一笑,卻不答話。
掌櫃的訕訕地模模鼻子,領著女子上樓了。
天福客棧雖是家小客棧,但勝在麻雀雖小五髒俱全,該有的都有,在這臥龍鎮,天福客棧甚至可以算的上是最好的房子了。要知道,這里也沒有什麼大富大貴之人,大家都一樣,為糊口而奔波。
「若是有什麼事,就叫在下,小老兒就在下面……」胡亂自稱著,掌櫃的逃也似的下了樓。
就在掌櫃的緊張和女子搭話的時候,男子一行人已經被另外一個店小二領到一間雅間坐下。
徑自朝最中間的那間房進去了。其中兩個壯漢默然站在門口,濕透的衣衫緊貼著壯碩的身體,展露出結實的肌肉。女子進去一會,冉冉熱氣升起,壯漢身上的衣服已經烘干。
剛才跟掌櫃的說話的女子進屋後快速地開始整理床鋪。
「琬姐姐我們來了。」兩個可愛的小丫頭抱著兩床被子站在女子身後叫道。
女子回身,淺笑,「過來幫忙吧。」
「嗯。」兩小丫頭大聲應道。
其中一個有著一雙杏眸的小丫頭眼楮骨碌碌一轉,揪著枕巾,張嘴道,「琬姐姐,咱們這次真的可以找到那個什麼神醫嗎?」
「那是當然啦!」另一個小丫頭適中的拍打著手中的枕頭,使力讓其蓬松起來,「暗兒,你可別烏鴉嘴,」小丫頭頰畔上的小酒渦斂了斂認真道,「一定會找到的。」
「一定會的,夫人一定會沒事的。」被稱作琬姐姐的女子低了低頭,露出一截玉藕似的脖頸,溫婉卻堅定地聲音在室內揚起,「若是找不到,咱這天下,也就亂了。」伸手將軟軟的白色雪狐羽毛毯子鋪好,「睦兒,枕頭。」
頰畔有酒渦小丫頭嗯了聲,把雙人枕頭擱好,暗兒眼疾手快地將枕巾搭上。
睦兒和暗兒一人抓疊著兩個被角輕輕晃動起來,「我真想不明白,皇上那麼在乎娘娘,怎麼會下那道聖旨呢。」暗兒撅撅嘴,眼圈都紅了。
「噓,傻丫頭,別妄論主子的心思,」整理著梳妝台的任琬擰眉,「還有,這兒是外面,叫主子和夫人。」
睦兒朝暗兒眨眨眼,暗兒吐吐舌,兩人的面色莊重起來,低頭做事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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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睿隨意吃了點東西,就放下了筷子,在這山野小店里,沒有入得了他眼的吃食,也沒有心情去吃。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輕輕地敲門聲。
趙睿道,「進來。」
任琬窈窕的身影走了進來。
「主子,房間收拾好了。」朝著趙睿輕輕一福,任琬道。
趙睿點點頭,抱著一直沒有放過手的懷中人往樓上走去。
「琬琬,你去侍候主子,我去廚房煮些細米粥。」半跪在趙睿身邊為他布菜地秀麗女子低聲說。
任琬點點頭,「嗯,記住別放蔥蒜。」
女子微笑,「我知道。」說著起身將碗筷收好準備拿去給僕婦清洗,這是最上品的青花瓷碗和象牙玉筷,就算是出門在外,他們用得也是自己帶來的碗筷。
趙睿上樓,早已侯在一旁的兩個壯漢和睦兒暗兒齊齊道。
「主子。」
趙睿點頭算作回應,抱著懷中人就進了屋。
小心翼翼地將懷中人放在松軟地雪狐毯內,這是雪狐族人上貢的最好的雪狐毯,這次出來,特意為懷中人帶上,為的就是希望身子一向低冷的她能夠睡得舒服點。
只是,現在的她,還有知覺嗎?
趙睿手中的動作一頓,銳利威嚴的俊目中閃過絕不是帝王所有的眼神,那是……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