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高高在上掌握著這個天下的帝王真誠的給自己道歉,這對很多人來說,可能是個十分大的榮耀吧。可是對她而言卻是彷徨,卻是驚恐。
由于皇太後和皇後並沒有禁止那日的事情傳播,發生在紫宸宮里的事可以說對很多人都不是秘密。
她感覺出那是一種刻意。
想起那日服侍休息後,向太後、皇後等人告退的時候,那些各色各異的眼神,她無法控制自己不去顫抖。
「娘娘,您又在胡思亂想什麼?」端著一碗藥的暗兒推門走了進來。
坐在床上的任洛岩笑了一下,「把藥放下罷,我還不想喝。」
「娘娘,現在藥效正好,您不用可不行,」暗兒板起小臉道。
任洛岩撲哧一笑,「你啊,我吃還不行,」端起藥聞了聞,任洛岩眉頭一皺,「聞著就有股苦味,暗兒,你拿塊糖來給我。」
「糖?」暗兒驚訝道,「娘娘,您以前吃藥可從不要糖啊。」
「現在我想吃了,」任洛岩皺皺眉,「你不知道皇上的藥有多苦,還要我喂,現在我是半點苦味都受不了。」
暗兒無奈地看了她一眼,「好吧,那奴婢去給您拿糖。」
見暗兒出了門,任洛岩迅速從懷里取出一根銀簪子在藥碗里攪動了一圈。
屏息等待了一會,見銀簪子並沒有變色,任洛岩頓時松了口氣。
「娘娘,這是琬兒姐姐剛做的沁花糕,您試試,琬兒姐姐問過太醫了,不會混淆藥效的。」暗兒取了一盤熱氣騰騰的沁花糕進來。
任洛岩好奇地拈起一塊,「咦,這糕點好漂亮啊,嗯,還好香,是什麼花做的?」
暗兒嘿嘿一笑,「這娘娘可猜錯了,這是洛陽府有名的小吃,您也知道,琬兒姐姐老家在洛陽,她可是很擅長做這類小點心的。」
「原來是這樣啊,好的,我嘗嘗。」任洛岩剛要拈一塊,卻見著整個盤子都被暗兒捧走了。
「娘娘,這是給您壓味的。」暗兒鼓起腮幫子,「您先喝了藥奴婢在把糕點給您。」
任洛岩苦著臉說,「可不可以不喝啊,我覺得我好很多了。」
「娘娘,這可由不得您,皇上可是會檢查的,您要是不用,到時候皇上怪罪下來,您不是要害奴婢們嗎?」暗兒一臉嚴肅的說。
「我喝還不成嗎?」任洛岩無可奈何地接過那碗藥仰脖一口氣喝了下去,繡著暗花寬袖順著她揚起的手滑
落下來,露出一個閃爍著雍容光芒的漢白玉手鐲。「暗兒!沁花糕!」
暗兒趕緊將捧過盤子來,任洛岩急急拿了一塊微微側頭看似將糕點一口吞入嘴里做咀嚼狀。
暗兒目瞪口呆地望著她,「娘娘……您……您居然一口就吞下去了?」
任洛岩做出吞咽地樣子說,「我也沒辦法,這藥味太苦了,嘔……暗兒,我好難受,你去給我倒杯熱茶來。」
「好的,奴婢這就去!」暗兒慌慌亂亂地沖出門去。
任洛岩松了口氣,苦笑著將滑入袖內的糕點取出來拿著銀簪子正欲往糕點里扎——
「夫人。」
一聲輕喚把任洛岩嚇了一跳。
穿著黑色長裙,裙上繡著臘梅的默兒亭亭玉立的站在寢房中。
「默兒!你怎麼過來了?」任洛岩歡喜地叫道。
默兒看了任洛岩手里的銀簪子一眼,「夫人不信任琬兒她們嗎?」
任洛岩一愣,順著她的視線瞧了手上的糕點和銀簪一眼,「我也不想這樣,」將手里的東西扔在一旁,她看著默兒沉默的眼神說,「默兒,你誤會了,我不是懷疑琬兒她們,而是……而是,」任洛岩頓了一下,「你能保證不告訴皇上嗎?」
默兒遲疑了下,「如果您說的不會危害到您的安全,那默兒不會說的。」
任洛岩說,「你放心,我不會做和自己過不去的傻事的,」抿抿嘴唇,她接著道,「這些天的事情你也听到了不少罷?」
默兒點點頭。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眾必非之。前鑒不遠,覆車繼軌。」任洛岩喃念著魏國李康的命運論說,「我不是不信任琬兒她們,而是,而是我怕她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人利用。」
搖了搖頭,任洛岩走下床來來到梳妝台前坐下,「我算是看出來了,在這後宮里誰顯眼一點,那個人就會死的很慘,」咬了咬下唇,任洛岩對著銅鏡內的那個韻秀女子說道,「我這些天做的事情,足夠死上一千遍一萬遍了,不想死,所以我必須注意這些,而且,我也不想我身邊的人因為我而遭到傷害,清清和寶兒已經是兩個活生生的例子了,我不想再有第三個。」任洛岩的聲音有些低啞,「更何況,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還是我在多心,太後好像對我……對我有了殺意……」
默兒神色不動地說,「夫人,這事默兒不可能替您隱瞞。」
「你會的。」任洛岩拿過剛剛送過來不久的鏤刻著月桂的白玉梳子慢慢梳著頭發,輕聲說,「你知道皇上對太後的敬愛,你若是把這事情告訴皇上,皇上非但不會信,還有可能殺了我這個誣告他母後的‘賤婢’。」微微揚起笑靨,任洛岩擱下手中的梳子示意身後的人過來坐下。
默兒遲疑了一下,坐下來。
任洛岩輕輕握住她的手,「默兒,我知道,你一向對我好,自然是不會眼見著我就這麼死了的。」微微垂下眼瞼,濃密的長睫輕輕顫動著,「我對皇上沒有野心,我只想著活下去,默兒,你幫我好不好。」
「夫人,默兒一直在。」
「是的,我知道,默兒,親人之間不需言謝,所以我不謝你,但是我想告訴你,這偌大的深宮,我只信你。」
「默兒謝夫人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