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陽殿外,由琬兒領著的十數個內侍宮婢面色沉重的等候著皇帝的到來,與龑虹殿前的內宦僕婢一樣,他們何嘗不緊張,寶兒瞪著大大杏眼目不轉楮的望著外面,眼楮里的期待同意是刻在琬兒她們眼底的。
千呼萬喚始出來,身形修長的俊美帝王大步往這邊行來,一襲玄黑披風將他的身體幾近裹挾了一大半,渾身上下只露出一張蒼白憔悴眉宇間難掩疲色的俊容。
「琬兒領祁陽殿所有宮人見過陛下!」琬兒穩了穩呼吸率眾跪倒迎君。
皇帝頓了頓足,看了眼跪在前面的四個丫頭,眼中冷光閃爍了一下,往祁陽殿里進去了。
還是一身青衣小帽的曲集停住了腳步沒有跟進去,一張清秀的面孔此時布滿狠戾,「你們四個,過來給咱家說道說道!」
琬兒四人垂眉低目隨著曲集去到一旁。
祁陽內殿。
由于那兩個嬤嬤都出去迎接聖駕了,祁陽內殿可謂是空無一人,皇帝沒有半點遲疑直接往最里面去了。
祁陽殿他已經不是第一次來了,他的親母,就曾在祁陽殿待過半個多月。微微閉目,那時候的他還是個剛滿月的孩子。
「顏兒……」皇帝的身體有些搖晃,眼中血絲密布,若非已經到了無可挽回的境地,他的母後又怎會下令將任洛岩送入冰棺?
因為失血過多而冰涼的手輕輕按撫在冰棺上,刺骨的寒冷自手掌傳遍全身,寒玉冰棺的霸道威名從來是名不虛傳。
彷佛手上沒有半點疼痛般,皇帝以一種幾近殘酷的理智凝視著冰棺內的人。
他心心念念的人兒安靜的躺在冰棺內,眉目如畫神態安然卻再也無法睜開眼楮。如此思忖,喉中頓然涌現一股腥然之氣,竟是險險嘔出一口殷色鮮血來。
咫尺天涯,咫尺天涯。
這大概就是他此刻的情緒了罷。
皇帝眼中的悲愴之色愈見沉重,那一抹在他口齒間縈繞的殷紅終究是溢出了他的唇角緩緩滴落在冰棺上,這時候的他才驚覺到放在冰棺上的手已經和霸道的寒冰凝結在一起,眼色微沉,沒有半點猶疑的掙月兌了開來,手掌頓時撕裂,鮮血更是不停的自血脈中流淌肆意,雖是融不化那終年不化的冰棺,卻依然為棺中人增添了一點淡淡的紅。
兩滴清澈的淚無聲的滑過眼簾。
顏兒。
他無聲的輕喚,嘴唇顫抖的翕動,和著那終年難見的淚血混合在一起,苦澀咸腥與悲涼。
這飽含了苦澀和思念的呼喚道盡了他的所有心聲。
仁壽宮。
「皇後,皇帝既然回宮了你怎麼不告訴他到哀家這兒來?反倒去了祁陽殿?」太後皺眉問道。
皇後坐在下手苦笑道,「母後,婉清如何勸得住皇上,陛下他是一心一意就往祁陽殿進去了,婉清也是想著怎麼著也得先來母後您這兒瞧瞧,可是陛下竟是這麼就徑自去了,婉清也知道柳妹妹對陛下的重要性,可是婉清就琢磨著,您是個有大福的人,陛下來了您這兒再去祁陽殿總是好的。」
「你想的很好,可是皇帝卻是個不領情的,」太後嘆息著在貼身女官紫荊的攙扶下起身,「走吧走吧,哀家這個老婆子也該好好的去趟祁陽殿,見見哀家那無緣的媳婦。」
無緣的媳婦?
皇後驚愕地隨著站起身,如果說柳顏是她無緣的媳婦,那麼她這個正牌,又將情何以堪?
跟在皇後身後的瑕貴妃睫毛顫動了下,斂去了眼底的冷然,這個時候卻是去計較這個,看樣子她的這個姐姐還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母後,這祁陽殿……您……」將心里的妒意掩下,皇後一臉的為難。
「熹洮先皇太後不正是在祁陽殿等到了先皇嗎?那兒……」太後若有所指地看了皇後一眼,「是一個吉祥的地方。」
皇後臉色微微一白,吶吶應是,她心里清楚,這是太後對她的警告。
在這心思各異的情況下,太後一行人來到了祁陽殿門口。
「奴才曲集,叩見太後娘娘、皇後娘娘、貴妃娘娘……」守在殿外的曲集見到太後一行人往這邊走來,臉色有些冷肅,他知道皇後等人來意不善。
「這次出宮,是你一直照看著
皇帝,就不用拘禮了。」太後慢悠悠地說,在鮑羅春和紫荊的相扶下踩上玉石階梯。
曲集低眉順目的擋在了太後身前。
「嗯?」沒想到曲集會阻止自己前進,太後難得皺了下眉。
「曲總管,你這個是怎麼回事?沒瞧見太後娘娘要進去嗎?」鮑羅春哼哼道,一雙幾乎快被肥肉遮蓋住了的眼楮滴溜溜轉著透著不解的光。以他對曲集的了解,曲集絕對不是個愛惹禍上身的人,可他現在的行為又是何道理?
「曲集,你這是要擋哀家的路?」太後冷笑著問,恃寵而驕的奴才這個宮里從來就不缺少,可是曲集?倒是真真有些讓她失望。
「曲集絕無此意,」曲集單膝下跪道,「這是陛下的旨意,不許任何人進去。」
「任何人?哀家是任何人嗎?」太後銳眼冷眯,一腳踹開了擋路的曲集走進了祁陽殿。
曲集沒有用功力護體,就這樣被太後一腳從玉階上踹滾了下去。
太後一愣,旋即保養得宜的臉上露出恍然的神色,臉上的怒氣卻是突然消失不見了,「狡猾的奴才。」不再停留太後走進了祁陽殿。
皇後等人自然想要跟上,曲集重新擋住了眾人。
「怎麼?被母後踹一腳還不夠?你還想被本宮也踹上那麼一腳?」見曲集阻攔了她們的去路,皇後怒斥。
曲集不卑不亢道,「太後娘娘是陛下的母親,自然不是任何人,至于皇後娘娘,」曲集停下了話音抬頭,躬身道,「請恕曲集失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