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洛岩因老人的詢問登時神色一怔。
老漢見狀趕緊一把捉住了老嫗的手將她往後面推搡了幾下,「姑娘,你……你……」這下閨女兒也是叫不出口了,臉色也隱隱有些難看。他們只是平常的百姓家,最怕的就是招惹一些處理不好的麻煩以免禍及全家。
「阿爺,您放心,秀兒,秀兒馬上就會離去的,絕不會為您們帶來麻煩。」在深宮里呆了這麼久,要說連察言觀色都做不到,她也就白活這一遭了,更何況還有婆婆那手把手的言傳身教。
老漢古銅色的臉上露出歉疚的神色來,莊稼人就是樸實的緊,明明任洛岩和他們沒有任何關聯,可他們還是為幫不到任洛岩而感覺到歉意。
「阿爺,是秀兒給你們添麻煩了……」任洛岩對兩老斂衽行禮,眼里的真摯歉意讓老漢和老嫗愈發感到困惑,這樣的一個姑娘家家,怎麼就會被當成了江洋大盜了呢。
兩老的不解被任洛岩看在眼底,可她卻是什麼都不能說。
室內的氣氛也因此凝滯。
「好了好了,姑娘,不論你是什麼人,老朽都相信你不是壞人,」老漢嘆息一聲道,「今夜你且在這兒歇下,明日……」
「明日秀兒就會自行離去。」任洛岩再度行禮,聲音有些喑啞,「多謝兩老收留之恩。」
「還愣著作甚,帶姑娘進去休息吧。」老漢趕緊催促自家老伴。
老嫗這才如夢初醒的將直勾勾盯著任洛岩的眼神給收了回來,「來來,閨女兒,咱們接著回去歇息吧,你看著也是趕了一天的路,身體定然疲乏了吧。」老嫗挽著任洛岩重新進了里屋。
任洛岩鼻子一酸,兩位老人家在知道了北岳軍是來搜她的情況下還願意將她留下,她如何能不感動,又如何能不為之感恩。
一夜無話。
第二日天剛蒙蒙亮任洛岩就悄然起身了,將床被疊好,任洛岩悄悄出了里間,按住隱隱作痛的心口,昨夜她昏昏沉沉睡了半宿卻怎麼也無法闔眼,一直幾近天明才惶惶睡了,如今眼下是一片青黑。兩老顯然還再睡,昨夜北岳軍的搜查,雖然說沒有***擾到民眾,但也折騰了他們一宿,因此此時睡得正沉。
沒有打擾兩老的安眠,任洛岩從包袱里取出了幾塊碎銀子輕輕放在木桌上。
她很清楚放多了只會是懷璧其罪給兩位老人家帶來災禍。
咬咬下唇,拉開門閂,任洛岩重新望了這給過她溫暖的農家一眼,轉身頭也不回的離去。
用還不怎麼嫻熟的手法將自己易容成了一個病懨懨的中年婦人,任洛岩爬上了去往下一個城鎮的破舊馬車。
這馬車沒有車簾子,只胡亂用幾塊雜木拼湊著釘了就是下腳的地方了,
一塊破簪氈子險險票飄掛在車前,搖晃著隨時都有可能掉落,車把式趕著前面的兩頭雜色毛驢,喲喝著,任洛岩上車的時候,車子里已經坐了一家四口人了,一對夫婦,還有一個看著只有四五歲的男孩子,那婦人懷里還抱著一個歪躲在自家男人後面吃女乃的嬰兒。
車把式顯然是個健談的人,正和車上的人聊了個不亦樂乎,對于任洛岩這樣一個懨懨婦人裝扮,卻是不屑與之多談的,不管是什麼人,對這類看上去身上帶著病氣的人,除了自家人怎麼都不會有所笑臉可言。
「昨兒個可怕俺給嚇了個雞飛狗跳啊∼」車把式邊搖頭邊嘆息著拉開了話匣子,「你們說說,到底是那樣的一個大盜,居然這麼大的狗膽,敢去偷皇帝老爺的東西∼∼∼還真是老壽星上吊——不知死活啊∼∼∼」車把式搖頭晃腦,「只可惜了咱們這些個做小本買賣的,眼下城門一封,別說進了,出都是妄想,哎∼∼∼∼」
「可不是嗎,」漢子嘆息著模模自家孩兒的腦瓜,「這零活都是做不了了,家里眼看著就要揭不開鍋了,這急得跟個什麼似的,可又有個什麼法子呢∼∼∼抓那什麼江洋大盜,到最後苦的還不是咱們這些個無權無勢的老百姓……」
「老哥也不要心焦,這些個日子,北岳軍都在搜那大盜呢,相信也沒個幾天,城門又會開的。」車把式嘆息著安慰道。
「承你老兄吉言了。」漢子拱拱手不再說話了。
任洛岩縮在被早晨的霧氣打的有些潮濕的干草堆上,垂著無神的眼瞼,身子隨著搖晃的馬車搖晃著,心里一片茫然。
牽一發而動全身,她這一跑,可是害苦了這些人啊∼∼∼∼
想起那些個因為城門被封而困在城里城外的人,和眼前這對貧苦的夫婦,任洛岩的眼角濕潤了。
馬車搖搖晃晃的走了大約一個多時辰,終于在一個小鎮子停了。
那對夫婦抱著牽著孩子下了馬車,任洛岩抱緊自己的包袱也跌跌撞撞的下了馬車。
進了小鎮,任洛岩沒有先去投宿,而是轉身躲進了一條小巷,匆匆給自己又易了一個容,這次她裝扮的是一個面色紅潤,身形略略有些肥胖的村婦。如果不是口音不同,那麼不論在誰的眼里,這定然就是小鎮里的一個普通的村婦罷了。
「這位大嫂子,您……這是投宿?」店小二看著眼前的婦人一臉笑著問道。
「是的,小二哥,」任洛岩憨厚的一笑,「咱這是特地來鎮子里買點種子回去哩,今兒個是趕不回了,就在這兒歇個一夜再走。」
「好咧,」小二喲喝一聲,「不過,您怎麼這時節過來買種子?」店小二一愣,「大嫂子,眼下可是早就過了播種的時候了啊。」
「……我買的是樹種,」任洛岩心里一咯 ,面上卻是憨憨一笑道,「這也是沒辦法,家里活計艱難,想著是不是種些果樹改善一下,家里孩子多,當家的和我也急啊∼∼∼」任洛岩嘆息著說。
小二聞言也是一陣嘆息。
眼下旁人若是看向這邊,定然不會想到這個和小二說的活絡的居然不是這一塊的人,連鎮上的人都不確定,更何況外地人呢。現如今,雖然說皇上勤政,政策清明,可是老百姓的生活並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得到很好的提升,這小鎮雖然說離京城也沒多少的路程,可依然能讓人看出窘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