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寢宮內睡得正歡的任洛岩並不知道一場巨大的風暴已經以一種勢不可擋的方式朝她席卷而來,而她卻渾然不覺。
金鑾殿發生的事情順著各種渠道傳了出去,青鸞宮內的皇後因為皇帝的宣言而大發雷霆,接連杖斃了五六個宮娥內侍。一時間青鸞宮內人人自危。
而外面的形勢卻越來越讓人憂心,任琬和威伯好不容易架構出來的通往宮里宮外的雙向渠道源源不斷傳來了讓人分外揪心的壞消息。而這些消息被任琬等人捂了個嚴嚴實實,離那日挖出石碑已經過去三天了,任洛岩依然不知道這已經在整個大盛鬧得沸沸揚揚的‘誅妖妃’事件,她乖乖的在養胎,並對肚子里的孩子充滿期待。
「琬姐姐,這一切怕是瞞不下去了,您也知道咱們娘娘有多敏感,她遲早會察覺出來的。」華清宮小廚房內,小荷白著一張臉道,給小荷遞銀勺的手都在輕顫。
任琬將盅內的腌梅子一顆顆拈了放在粳米粥內,「這還用你說嗎?我怎麼可能不清楚,」她苦笑連連,「現在也只能瞞得一時算一時了。」
「琬姐姐,可咱們現在這樣瞞著,待娘娘發現的時候,那後果可是不堪設想啊!」小荷鼻尖冒汗,隨侍娘娘身邊這麼多年,她也算是能模得清娘娘的一些脾性了,若真的讓她知道……
「咱們這也是別無他法,若是現在就讓娘娘知道了真相,那到時候才真的是越發不可收拾。」任琬搖搖頭,「無論如何,咱們都只有死瞞一途了,待娘娘生產後再說其他吧,」她起身,眼中冷光熠熠,「咱們宮里的人你都叫人盯緊了,要是有人不顧禁令,嚼舌頭根子漏了點一言半語的進了娘娘耳朵里,就別怪我手下無情!」
小荷心中盡管依然不安的緊,可還是急忙點頭應是。
「嬤嬤真是好繡藝啊,」華清宮內殿內,任洛岩躺在繡塌上背靠著引枕翻來倒去著劉章氏做的兩身小衣裳,滿眼笑意地驚嘆道,「本宮可真要多謝嬤嬤惦記了。」
「娘娘能喜歡奴婢真是受寵若驚。」劉章氏恭謹賠笑說,「這兩身衣裳是皇上囑咐奴婢做的,娘娘要謝也應該是謝皇上才是。」
「皇上?」任洛岩驚訝地看了劉章氏一眼,「原來是這樣,」她翻著手里的兩間小衣服,「他就這麼篤定我一定能生兩個啊。」淺緋色的紅唇微嘟,任洛岩眸子里蘊滿暖暖的笑意。
劉章氏偷眼瞧著眼前的任洛岩,心生感慨,這個女子的福氣,怕是連當今皇後都比不上來,跟在皇上身邊這麼多年,她可從未曾見過皇上對哪個女子這麼用心過,就是當年的驚鴻娘娘和姳兒小姐怕也望塵莫及吧。想來這所謂的妖妃事件也不會給她造成多大的影響吧,看樣子她得給家里傳個訊去,免得他們站錯了隊,累人累己。
劉章氏這樣想著面上的笑容愈發的真誠了,「是啊,前些時日皇上將奴婢招進宮時,說奴婢當年不是在制衣局里當過差嗎,那就給他的皇子皇女做身衣服吧,」劉章氏見任洛岩轉臉過來認真傾听,更是面帶笑容地道,「奴婢當時可是嚇了一跳,不說旁的,奴婢從十二歲開始跟在皇上身邊,可沒瞧見過皇上對哪個女子像對娘娘這般用心呢。」
任洛岩听到劉章氏在制衣局當過差挑了挑眉,看她的眼神越發透露出一份親近來,隨後劉章氏說的話卻讓她秀顏染暈,心中頗有些不自在的嗔道,「嬤嬤這話可不靠譜,皇上身邊佳麗三千美女如雲的
,像本宮這樣的小蝦米更是不知凡幾呢。」
劉章氏聞言笑道,「娘娘可真是謙虛了,這宮里宮外的誰不知皇上最寵愛娘娘,最看重娘娘。」
任洛岩神色一怔,「宮外的人真的這麼說嗎?」
劉章氏正要點頭表明她所言非虛,卻被任洛岩沉重的面色弄得一愣,「娘娘不願意宮外的人這樣說嗎?」
任洛岩摩挲著手里的小衣裳,沉默半晌才語聲淡淡的道,「是啊,本宮不喜歡呢。」
劉章氏從任洛岩的臉色上看可以看出任洛岩是真的不喜歡這樣,她雖然不解但還是道,「如此,往後奴婢就再不和您說這些了。」
任洛岩驚訝地看了她一眼,旋即笑道,「嬤嬤切莫如此,這和掩耳盜鈴又有何分別,」她嘴角彎起一抹淡淡的弧度,口風卻是一轉,「本宮能得蒙皇上垂憐,也是本宮的榮幸,外邊的人要說那也是他們瞧得起本宮,本宮顯得畏首畏尾的反而失了皇妃應有的風度了,」她明眸善睞,「多謝嬤嬤和本宮說了這麼多有趣的事情呢,你也知道在這宮里可沒什麼趣味事兒。」
「能和娘娘談天也是奴婢的榮幸,」劉章氏起身屈膝笑道。
「顏兒和章姐姐再說些什麼?笑得這麼開心,也說給朕听听如何?」一道磁性清冷卻難掩威嚴的嗓音從外即近,任洛岩眼前一亮,轉首側眸望去,只見穿了身玄立領襟口、袖擺、袍擺繡著五爪金龍玄色龍袍的帝王大步走了進來。
任洛岩歡喜地撐起笨重的身子,想要下床,劉章氏上前給皇帝行禮,皇帝邊示意劉章氏起身邊疾步將欲下床的任洛岩抱入懷中道,「你現在下床困難,還是乖乖躺著的好。」
任洛岩仰眸睨他,「可妾身還沒行禮。」
皇帝暢笑,「無事,朕免了你的禮,」小心扶著任洛岩重新坐好,給她蓋好被子,他握住她的手笑著問,「今天累嗎?」
任洛岩搖著螓首,拉著皇帝坐到身邊拿過旁邊的巾子拭去他額頭上的薄汗,「一點都不累,皇上呢?」
皇帝眼中精光流過,「朕也不累。」示意站在一旁的劉章氏也坐下,皇帝微笑著問,「這些日子可真是辛苦章姐姐了。」
劉章氏受寵若驚地再次行禮,「能侍候貴妃娘娘是奴婢的福氣。」
皇帝滿意地道,「敬瓖這幾日可是幫了朕一個大忙,都是你教得好。」
敬瓖是劉章氏長子的字,皇帝這麼喚他,足見親昵贊賞,劉章氏歡喜極了,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的再度對皇帝行禮表示感謝,皇帝瞧見任洛岩眉宇間有著一抹疲色,他淡笑道,「你那小孫子也快要滿月了,相信你在宮里也待不安,這樣吧,朕放你兩天假看看兒子和小孫子。」
劉章氏連忙道,「娘娘眼瞧著就幾日了,奴婢可放心不下,待娘娘生產後,皇上再準奴婢幾日假回去看那小潑猴吧。」
皇帝笑著說,「既然章姐姐這麼說,那揀日不如撞日,你就今兒回趟家罷。」
劉章氏見皇帝無論如何呀讓她回家一趟先是一愣,可立馬腦子就轉過彎兒來了,她趕緊道,「那奴婢這就回去。」
皇帝笑道,「離宮前記得去趟曲集那兒。」
劉章氏心領神會趕緊告退。
一直听他們說話的任洛岩卻探出頭道,「等等,嬤嬤待會再走,來人。」任洛岩揚聲道。
一個青衣宮娥打簾進來,「娘娘有何吩咐?」